大武朝长公主萧瞳外传： 大武朝长公主萧瞳外传（1）萧瞳外传
2024年3月21日
【萧瞳外传】
(一)
我又梦见那些人头了,成千上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妍,或枭于长竿之端,或堆成京观.当中有些面目狰狞,有些惊惧忿怒,但我注视的一直都是那颗女子的头颅:美丽的脸庞,长长的黑发,半闭的星眸仍带着点点哀伤.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潘湘湘,我幼时的玩伴,稍长时的诗伴,后来的床伴,最后是和我武朝敌对的山越国的公主.
她和我同年而生,可是她止于十八岁之夏.
那一年六月,父皇以山越纵容辖下的山民扰边,于是断绝国交,率兵征讨.我随军而行.山越小学兵微,根本无法抵御二十万武朝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的进攻.七月,败山越军于桃花峡,斩首七千余.那也是我的初阵.这一战,我亲冒矢石首登敌寨木栅,斩门而进,父皇事后夸我,说我有他勇武之风.他当然不知道我奋不顾身是为了希望可比别人早一步找到她,放她一条生路.
她没有在寨内,而是和她父亲率残部退守山城.
三日后,知道大势已去的山越国主偕同国后,公主肉袒出降父皇却下令屠城.
我看着她父母被杀,看着她被人剥去了缀有银饰和翠羽的绣裙,看着她裸着上身跪伏在她父母尸首旁边任由刽子手把她的长发拉直,然后手起刀落…….而我知道她也一直以带哀伤的眼.看着我.也许她也察觉到我的双膝在发抖,察觉到我望向我父皇欲言又止.我当然知道即使我向父皇乞求饶她一死,父皇也绝不会答允.斩草除根永远都是他对他的敌人采用的方法.而即使他首肯,她也绝不会愿意忍辱偷生.
在她的人头马上要被鬼头大刀斩下的一剎,我看到她以怜悯的目光投向我:怜悯我的怯懦,怜悯我的无知……
据说有些山越人能通鬼,可预知过去未来.
也许当时她已看到今日的我和我即将面对的一切.
我看着她的头落下,看着她的血从断颈激射而出,看着她的首级被插在长竿之端,与她父母的为邻.
她的首级直到今天仍端插在锦陵城敌楼上.经秘制的人头可百年不腐,面目栩栩如生,更带有几分哀艳.
从那天开始,我就时常会梦见她的首级以及那怜悯的目光.我知道她在对我说什么:天道好还,终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身首异处,而大武朝也会像山越国一样从这土地上消失湮灭.
并吞了山越国,大武朝顿时国库充盈起来,山越盛产黄,白银,美玉.可能正是因国本无罪,怀璧其罪.乘载战利品返回锦陵城的马车络绎于途,父皇利用这些财宝大建宫室,分赐豪族.锦陵城顿时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但在我的眼中,这些都只是以血肉为墙,白骨为梁栋的冰冷冥宫.居于其间,我只感到阵阵寒意.
父皇却享受不了多久这掠夺而来的暴富.翌年三月,崩于紫薇殿,对外说是无疾而终,但当晚伴寝的两名妃子却被绞杀殉葬.
皇姐讳嫣登基,我成了长公主.
(二)
他们说我聪慧知兵,文武俱备,说我冷若冰霜,却艳如桃李.来自胤朝的一名使者更当面说我是武朝的白清宁.
白清宁,胤朝帝主白羽的亲妹,举世无双的将才,传说她美得夺人心魄.年方二十有余,已连诛叛将李灵鹤,灭离、曜两朝,剐血蔷薇,鬼芙蓉叶氏姊妹,破北狄,阵斩草原女战金铃公主.亦曾挫先父皇援离朝之军,出道至今,斩敌首累计数十万颗,未逢一败.
虽与她身为敌对两方长公主,在我心中,白清宁却是我敬仰的对象.我知道如果我们不是生于敌对之国,我们可能会成为知己,甚至一起驰骋沙场,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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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我终于远远的看到她了.那在隔江敌营中众将如群星拱月围绕昔的银甲女子,不问而知就是名震天下的胤朝长公主白清宁!
一阵发自内心的涌动漫延我全身.
我知道她亦如是看着我.我自忖也是战功彪炳的女将:未及廿岁时于一月内荡平诸越,两败胤朝名将刘瑢,陷彭泽、九江口,杀戮甚众,一挫自诩长胜之胤军锐气.能和她对阵争雄,生已无憾,纵死,亦无憾.
也许,如果我们棋鼓相当,我与她鹿死谁手未可知.但是…….
先不说敌众我寡,胤朝挟灭曜余威,兵临永兴,志在灭我大武.甲坚刃利,且帝主白羽励精图治,士卒归心,反观我朝,皇姐自嗣位以来,只顾荒淫怠政,即使今日胤人大军压境,恐怕仍是「阵前将士半死生,怅下佞臣犹歌舞」,我身为宗室,临危受命,当竭我所能御敌卫土.可是将士们呢?他们也会为这摇摇欲坠的荒腐王朝效死吗?
皇姐授我骠骑将军之衔,统举国三十万大军迎敌,然而当中正卒止八万,其余的都是战力不强的民兵.而胤师号称四十万,且兵源不绝,我即使负隅顽抗,恐怕也难以持久.昨日军报,悉我沈施军已节节败退,我主力侧翼曝露于胤军之前,现在唯一可行之法,乃兵行险着,借着我水师巨舰优势,主动出击,以求速战速决.如果对方是其他将领帅军,我自信有七、八成把握.可是,对方是白清宁…….
本来身为主帅,临战而生怯敌之心,是兵家大忌.可是形势比人强.胤强武弱,即使我侥幸胜了她,也难以把国运重兴.胤师休整重临时,我疲兵将无以为继.我身为长公主,受皇姐托以重任,不成功,当成仁,可是心想手下三十万男女战士把生命交付我手,他们都有妻室家人,我真的忍心要他们为武朝作垂死挣扎而丧命吗?
而一旦败北,我这人头和身体又会落得如何下场?
『这生得美好的头颅,又会被谁取去?』
想及此,不由以手轻抚胸甲,但觉浑身发热,遐想翩翩……
『如果我真的要命殒于此,但愿是死于她的刀下,总比丧命于杂兵凡夫之手好……我的首级也会像潘湘湘一样被枭首示众,再献于歧阳太庙吗?』
闭上眼帘想象自己人头拖着六尺青丝挂插在枭木之端时,我竟没有丝毫悸惧,反而是感到一阵释怀.
也许潘湘湘当年临刑眼中所见的正是我的下场……
死,何惧?也许我当年就应该死了.因怯于父皇淫威而不敢进一言去周全她,我负愧一生.也许只有我的血才可洗清我怯懦的耻辱.
当然,身为主帅,我当全力以赴求胜,如此,才不会有负国家与将士的重托.
明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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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帅用的船舱,侍儿巧云替我卸下戎装,接着…….
我不会如皇姐那般纵情色欲,可是我仍是血肉之躯,有自己的情欲.于是和巧云一起解去心衣,虚鸾我终假凤.我知她只侍我以忠,没有半点情爱,但这又如何?明日之后,我和她都可能只是两具无头尸体,再无缘云雨之欢.
她以巧舌探入我躯体时,我发出了不合长公主身份的哀吟,而脑海中我却是与素未正式谋面的胤国长公主共赴巫山…
『……啊…杀了我,杀了我…』在情欲高张之际,我阖上了双眸,发出如呓语的呻吟.
『长公主,你怎么了…?』巧云有点不知所措.
『没什么,继续吧,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亵衣轻解,春水横流…
迷糊中进入梦境.梦中两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在小舟上挥动长袖共舞…
然后依稀看到自己双手反扣,站于我背后的白清宁把她的长刀高高举起…
(三)
永兴一战,是我第一次的败绩.
双方交战二十余日,死伤俱惨重.我军巨舰一度突破胤军水师防线,可是白清宁临危不乱,以载有火箭小船蚁聚围攻.天不佑武朝,风向骤变.我军先有四舰被俘,继而多舰遭焚,死伤甚众,落水者哀号之声令人不忍卒听.
胤军乘势以铁骑冲击,我步卒死战不退,骑兵亦逆袭,双方枕藉以千计.我征虏将军兰楚中箭而亡,羽骑将军楼封、荡夷将李敬被阵斩,胤横海将军黄参、绥戎将军杨烈首级亦为我军所夺.
连日交兵,两军素质高下已渐见端倪.我死伤往往数倍于敌.幸而将士用命,未致溃崩.
但我也知败局已无可避免.沈施已溃不成军,而我再不幻想有援兵补充损失.探子却报来白羽亲率精兵正赶赴战场.一旦他与白清宁会师,我方将土崩瓦解.
我集合诸将,说:『诸位,本朝兴废,在此一战,瞳恳诸位尽忠职守,彰显武德,一战决胜,再续大武国运!』
众将皆诺.
可是在场众人皆晓:此战凶险,九死一生.
四月一日晨,双方水陆共进.敌刘瑢舰一度斩关突入.形势危急,我亲率旗舰反扑,刘瑢败退.
唯白清宁亲率十万铁骑猛攻我陆上方阵,箭下如蝗,我军全线崩溃!
水面上,我本仍能支撑,但风向又骤变,给予敌军可乘之机,以火油攻我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我水师大将数十人殉国战死,巧云亦胸中流矢落水而亡.
我知已无力挽回,下令退至彭泽,却遭自豫州北上的敌兵邀击,败,再退至怀宁,收拾残兵,准备作最后一搏.
(四)
在怀宁,我接到江夏等诸郡开城投降的消息.
只余十一万残兵和二百多艘战船.虽知无望,我也只能放手一搏.
四月十八日,决战宣城.
我军水师提督忠武将军曹庆却不战而逃.
败局已定.
我知道这处就是我的死所.
为了不使他们白白牺牲,我遣散了大部士卒,只率精骑四千和亲兵女卫二千人作最后的冲锋.
倒在胤军箭雨和掷枪下的将士无数.跟随我征战南北的女亲兵亦悉数阵亡.
六千哀兵,先是余下二百余骑.
再战,只余十三骑.
最后,是我孤身一人.
我向白清宁挑战.
我当然知这于事无补,即使我胜了她,把我围在核心的十万胤军亦可把我刺成马蜂窝.
但她竟接受了.
我知道她是让我有体面地走完人生.
她枪法甚佳,是我生平仅见;从她的眼中,我看出她亦视我为一生中最强的敌手.
始终,她是技胜一筹.也幸亏如此,如我真的胜了把她伤杀,再死在胤军乱枪之下,反而会感到极大的悲哀.
四十合后,她打落了我的铁枪.
我释然一笑,翻身下马。最新地址 Ltxsｄz.�ǒm╒寻╜回?╒地★址╗ шщш.Ltxsｄｚ.ｃōｍ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我败了,你杀了我吧.』我向她道.
『你统军之才为我平生仅见,若归顺于我,他日你我并肩作战,征伐四夷,岂不为一段佳话?』她说.
但我会吗?身为大武长公主,岂会甘成降将?有负皇姐与三十万将士,我不能不死.
我谢了她.
我只向她请求由她亲手把我处斩,并让我以最羞辱的死亡去赎我有负国恩与将士信赖之罪.
她一听之下,愕然.
良久,她终于点头.
于是我在阵前摘去银盔,剥了自已的铠甲战裙,露出了熊脯,仅余火红亵裤裹着私处.这件仅余衣物就留给胜利者在我死后才扯夺让我全裸吧.
我知道我将会被枭首示众,武朝国亡之后,将会成为胤军凯旋歧阳,献首太庙的战利品之一.
至于无头裸尸,我知道她会明白我的新意:弃尸荒野,任由散兵游勇淫辱,最后喂食狼鹫,成为一堆白骨.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皇姐,瞳无能.有负厚托.阵亡将士们,瞳向你们谢罪.』我下跪,向战场与锦陵方向三叩首后,我如受刑者般把双手自行反扣于背,闭上双目,引颈就戮.
我感到长发末端被扯起再被绕缠在她的腕上,她的指尖稍稍碰触到我的后颈.我微微一震,那绝不是偶然碰着的,一股温暖自那指尖流入我的身体.
能如此,死何憾?再无所求.
『大武朝长公主萧瞳伏法.』我轻唤.
然后,我听到她拔宝刀出鞘的声音.
『湘湘,对不起.我来了.』
颈后一记冰凌,人间万事,再与我无关……
(萧瞳外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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