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星河: 【问剑星河】(33-41)
作者:梦回大漠
2024/05/05
第33节广陵
神识沉入玉简,一段文字浮现在陈婉月的脑海之中。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
"合欢宗灭七百年,吾寿将尽,奈何不遇缘法,不得传人。此简之中,有
功法神通各一,我宗代代秘传,此传唯论缘法,不拘身份男女。"
"吾死之后,将置此简于噬焰蟒之脑后,以此兽之寿,或可存世数千载。得者即是得缘,修之可也。若我宗复起,望传人西归此简,续我法脉。——合欢宗长老堂首座不空。"
合欢宗?莫非与秋原郡那了空禅师提到的合欢一脉有关?
思及此节,陈婉月忙将神识从掌中的玉简内抽出,对悬在一旁的魏无极问道。
“魏老,你知道合欢宗么?这玉简似乎是其门中的某项秘密传承。"
魏无极神色讶然,看来是没想到这玉简之内的东西会与合欢宗扯上关系。
这合欢宗是个数千年前横压极西之地,门内长期有两个以上化神驻世的超级宗门。
据说其追求以情欲为药,神魂为炉,旨在于双修大乐中,炼天元大丹,觅登仙之法,并非什么邪魔外道。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忽然断了传承。
此后修仙界中,便常有些滥施采补的邪修,将一些双修邪法伪装成合欢宗的传承密行于世。
“这玉简之中莫不是记载了什么双修邪法罢?”
魏无极刚将自己知晓的合欢宗信息说完,便警觉地问道。
“或许,这是真的合欢宗传承。”
陈婉月的话音很慢,她将神识沉入玉简,继续往后阅读,那是两篇功法的简介。
本宗秘传天阶中品修炼类功法。以锁气术密炼周身窍穴肌肤筋骨。
修之,男益俊朗,女益娇媚,盛精元固根本,双修时大增其乐,是名大乐。至小成,身生无色天玄气,诸法辟易,至大成,身生无色天玄罡,天劫难伤,是名飞升。
本宗秘传天阶上品镇宗神通。
燃烧气血,使神通秘法威力倍增,万年前本宗太上长老曾以此术一日斩落十位化神,故称“斩仙”。
看完这两篇东西,陈婉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好半晌,才接着说出一句话来。
“魏老!”
“我们发财了!”
—————
广陵城位于宁州西南海岸,是宁州第一大港。
作为宁州凡人的近海贸易中心和修士的远洋贸易中心,广陵城的繁荣程度要远超宁州的其余大城,乃至于宁州名义上的主人—宁王—的居城逸风城,亦是有所不及。
在逸风城别过洛秋秋与张天琳后,陈婉月想起英杰会时百里奇曾对自己有过邀约,加之新得了两部天阶秘法,心情甚佳,便起了心思,往这广陵城一游。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广陵。”
陈婉月夹了片清蒸鲈鱼送入口中,那鱼肉鲜嫩,嚼之满口生香,滋味当称一绝。
“这几日承蒙百里兄款待,我这下也快成了那凡人口中乐不思归的广陵浪客了。”
她浅饮了口勺中鲜香的鱼汤,便也用这几日在广陵城新学的掌故,同百里奇打起趣来。
“嘿嘿,陈姑娘若是喜欢这广陵城,在我百里府多住几日便是,只是别忘了与我多切磋切磋便好。”
三年不见,百里奇还是那幅不曾改变的武痴模样。
难得有个自己打不过的对手,他自然是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多留一天是一天了。
“今日,我们就先不切磋了罢。”
陈婉月咕咚喝下一大口鲈鱼汤,避过了百里奇那烫人的目光。
前日偶然失手被百里奇抓住脚踝在空中转来转去的不良记忆在脑海中回旋。
脚踝处又开始隐隐发疼起来。
哎,百里兄这个莽夫,真是一点也不讲怜香惜玉。
“那我们下午去云浮宫逛逛如何?”
百里奇见陈婉月面色微变,却是想起了前日自己的不妥之举来,便也不再提那切磋之事。
“对了,陈姑娘你尝尝这个。”
百里奇适时接过侍女盛上来的果盘,将之轻轻放在了陈婉月身前的桌案上。
那盘中是一颗颗晶莹饱满,面上还闪着水光的异果。
“这是我们广陵郡特产的荔枝果,富含灵气,服之有助于修为精进。”
百里奇说话间,已从自己身前的果盘里,拾出一粒,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
“这应是今日新熟的荔枝,滋味最是鲜美,里面的籽也已经去过换成冰块。似今日这般炎热的天气里,吃上几粒,最是舒爽的。”
百里奇渐渐没了大家公子的仪态,一粒粒冰荔枝似糖豆般往口中送去,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
真有这般好吃么?
陈婉月看着百里奇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暗自莞尔,也是拾起一粒花生大小的冰荔枝送入口中。
真是太好吃了!!
只是轻轻咀嚼,那果肉中包藏的凉丝丝、甜蜜蜜的汁水便在口中绽开。
温和的灵气随之晕出,一种清爽舒泰的感觉缓缓漫向全身,真是舒服极了。
难怪古时会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广陵人”的说法!
难怪!
————
广陵城,云浮宫。
“百里兄莫非也信这碧海元君?”
陈婉月见百里奇从候客的凡人小道士那里接过几炷清香,不禁有些好奇。
毕竟若是修仙者还信这些凡人所拜的神佛,恐怕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只是拜拜,昔年我们百里家为避龙族,从无尽之海迁到这宁州时,这云浮宫可是帮过我们大忙的。”
百里奇将陈婉月眸中的不可思议看在眼里,引着她走到了一处人迹稀少的偏殿,才出言解释道。
“在这云浮宫下,有一位前辈留下的护城大阵,能够庇护整个广陵城内城不受化神以下的妖兽袭扰。”
“我们百里家昔年与龙族交恶,走投无路之下,正是靠了这法阵才得以保全族人性命,逃得了大难。”
陈婉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缘由,那这碧海元君,莫非便是那位留下阵法的前辈?”
此刻,二人已经来到在了那偏殿当口,只要一抬首,便能看到殿中碧海元君的形貌。
“正是如此,这位前辈据说原本也是广陵人士,大道有成后便在广陵城中布下了这样一座护卫桑梓的法阵。”
百里奇捻动着手中的清香,目光落在殿中长明灯盏内的火苗之上。
“说来也奇怪,在广陵的凡人之中,时有关于碧海元君的灵验故事流传。里面最有名的,便要数城东原本贩鱼的一户高家兄弟,所留下的‘风浪越大,鱼越贵’的掌故了。陈姑娘你若是感兴趣......”
“陈姑娘?”
百里奇见到陈婉月盯着殿中碧海元君的塑像,正微微出神。
“啊,没事,只是这碧海元君前辈与我先前见过的一位前辈有些相像。”
陈婉月感受到了百里奇那疑惑的目光,忙出言解释道。
言语间,她瞥见了那殿门上的楹联。
左右是“龙川通今古,天女佑穷达。”,横额是“贫富皆济”。
见此,她心下暗道。
这位在化尘教留下了传送法阵的星河前辈,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物呢。
第34节呆瓜
“没想到,这宁州与无尽之海间的贸易,利润竟是如此丰厚。”
同百里奇离开偏殿,闲谈间,听其说起经营海贸高达七八成的利润率,陈婉月也是不禁咂舌道。
“哎,不过这出海一事,其中风险颇大,往往须金丹修士坐镇才能护得周全。”
“往来一趟更是要花上数年功夫,如此利润摊到每年,算上要担的风险,却也只是平平罢了。”
百里奇苦笑着叹了口气。
这无尽之海上各路妖兽纵横,危险极多,每年百里家都会因为出海折损数名筑基修士。
平心而论,他倒是更希望百里家不用做这“暴利”的买卖。
只是。
他想起了广陵城里,玄道宗和五大门派,所派驻的那些办事处。
从百里家为了躲避龙族,客居宁州开始,他们便没有了选择。
“陈姑娘来广陵这么久,可曾去过贵宗驻广陵城的办事处?”
百里奇想起自家父亲还交给了自己一桩任务。
“却是未曾,不过听闻年前青嫣师姐领了个执事的差遣在此,今日正好得空,百里兄可要一同去见见师姐?”
陈婉月听出了百里奇想要借机结识办事处人物的弦外之音,倒也没有绕圈子,顺水推舟送了他一个人情。
————
广陵城,上元巷,星河剑派驻广陵办事处。
“百里少主,那此事我们便说定了。”
经过一年多红尘庶务的磨练,青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借清冷气质来掩盖自身阅历青涩的修仙界新人了。
此间在与百里奇的谈判中,她显得十足的游刃有余。
“多谢仙子援手,百里奇感激不尽。”
百里奇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稍显清冷,却又干练十足的星河剑派易物执事,直到此时,他的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此番多亏走了后门,结交上了这位虽然位底但却权重的执事仙子,不然父亲交给自己拖延上贡货物时间的任务,怕是又要难上几分了。
“百里兄,我还要与青嫣师姐再多说说话,今晚便就在此处陪师姐住下了。”
陈婉月说话间向百里奇眨了眨眼,暗示对方不要忘了下次请自己吃好东西的承诺。
“那在下就先回府中了,过几日待仙子休沐再设宴答谢。”
百里奇见天色已是酉时,情知这是办事处的执事们下值的时间到了,便也不好多做停留。
私门请托,不传六耳的办事潜规则,他也是清楚的。
当下便也同二人施礼告辞了。
“月师妹,方才师姐帮你抬了百里家一手,一会儿,你也得帮师姐一个忙才行哦~”
青嫣饮了口刚泡开的齐阳毛尖,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
陈婉月听得此言,眉头微皱,看来青嫣师姐来这里之后真是学精了呀。
还以为方才和百里兄配合得天衣无缝,已经成功瞒天过海了呢。
“一个小忙罢了,月师妹不用担心。”
青嫣故意卖了个关子,复饮了口茶水,才继续言道。
“月师妹只需要帮师姐在一个呆瓜面前炼一次丹就行了。”
“师妹是三品丹师,用炼丹术吓一吓一个刚入二品的呆瓜,应该很容易罢。”
青嫣将一片切好的南海番瓜递到了陈婉月面前。
陈婉月接过那片瓜瓤鲜红,还散着淡淡清香的番瓜,目光迎向青嫣明亮的眸子。
“师姐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青嫣缓步走过房间左近的一面屏风,待从屏风另一边走出时,却是换了身更轻薄,更衬曲线玲珑的衣裙。
“算算时间,他就要来了。”
青嫣见陈婉月小小咬了口那鲜红的瓜瓤,她满意地轻点了点头,这才回到原本就坐的主位之上。
而此时,咚咚的敲门声,却是极为凑巧地响起。
“请进。”
青嫣娴熟地应了一声。
“嫣儿,是我,润肤丹我炼出来了,有了这丹药,你的皮肤定能更......”
门外冲进来一个有些不修边幅的青年男子,因睡眠不足而微微充血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兴奋。
忽地,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那自己心爱的女子身旁正在吃瓜的陈婉月,高举着装药玉瓶的手有些尴尬地落下。
“陈,陈师妹?”
“好久不见,徐师兄。”
陈婉月将口中的小块瓜肉囫囵咽下。
没想到,青嫣师姐说的呆瓜就是你呀,徐凡师兄。
————
在人界,丹药被分为六品,当修士对某一品丹药的炼制成功率能达到二成五以上,便可称为某一品丹师。
徐凡苦研丹道十数年,最近终于成为了二品丹师。
这份天赋比起那些动辄要花上三四十年才能进阶的寻常丹师,已是不弱。
只是若与仅仅九年便能以五成成功率炼制三品丹药的陈婉月相较,却委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故而,徐凡与陈婉月这场在广陵城炼丹坊中的炼丹比试,属实有些无趣。
当看到陈婉月用炼制20颗润肤丹的药材,一炉开出12颗通体雪白,散发着浓浓丹香的中品润肤丹时,徐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是我输了。”
徐凡不甘心地晃了晃手里装着6颗下品润肤丹的玉瓶,先前开炉时超常发挥的喜悦已是荡然无存。
“听闻陈师妹学习炼丹之术,只有不到九年?”
徐凡想起了三年前英杰会初见陈婉月时,自己抛出一大堆丹药“行贿”的场景,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发红起来。
“徐师兄不必妄自菲薄。师兄醉心丹道,并非坏事,可若为了此事耽误了修行便不好了。”
陈婉月服下一粒新鲜出炉的润肤丹,这丹药养颜润肤,延缓衰老,是最受宁州女修喜欢的二品辅助类丹药。
味道甜丝丝的,亦是十分可口。
“此番徐师兄既是输了,便要答应青师姐,专心修炼,筑基之前勿要再费心思炼丹了。”
“师姐的修为可是已经快到炼气期巅峰了,师兄若再不努力追上去,几年后,待师姐成功筑基,师兄仍是炼气,又该如何自处呢?”
陈婉月夺过徐凡手中的玉瓶,在后者呆滞的目光中,往里面塞了两粒自己方才炼制的中品润肤丹,又将玉瓶还了过去。
“走罢,我们出去外面,待会儿在师姐面前,师兄可要好好表表决心哦~”
陈婉月今日很有些成人之美的雅兴,使出法诀停了地火室中的炉火,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多谢师妹成全。”
徐凡不傻,心下已然明白了方才陈婉月硬塞给自己中品丹,以便在青嫣面前抬举自己炼丹天赋的好意。
心生感动的他,取出了一柄锈迹斑斑,却灵韵十足的飞剑,递到了陈婉月的近前。
“这柄飞剑是我在九嶷山一带游历时所得,虽说卖相不佳,内里却是还有一道剑灵活跃,对师妹修行剑道神通或许有些好处。”
“还请师妹收下。”
“谢过徐师兄赠剑。”
陈婉月这次没做推让,便从徐凡手中接过了那柄灵剑。
只因方才这灵剑一经拿出,魏无极的传音便在她的识海中响起。
“丫头,快收下让我看看,这飞剑内的剑灵气息,我似乎有些熟悉。”
第35节雷音
武陵城,倪府。
“陈姑娘这柄剑当是出自那御剑门的手笔。”
杨管家端详着手中的灵剑,双目微眯,若有所思。
“姑娘可是还想打听这御剑门的消息?”
他却是一眼看破了陈婉月的心思。
“正是,这种内含剑灵的飞剑,对晚辈参悟剑修之道颇有助益,若是有办法弄到更多,那便最好了。”
陈婉月说着早已备好的台词,魏无极可能与御剑门有关系的事情,自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
“这御剑门的遗址便在那九嶷山之上,有这个令牌便能开启那防止魔气外泄的阵法,进入其中了。”
杨管家却也毫不含糊,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当即便将一块古朴令牌取了出来。
“只是其内里,在数百年间,已经被各路修士探索过很多次了,不一定还有姑娘想要的东西。”
“前辈可知这御剑门为何会覆灭?晚辈遍查门内典籍,只知晓是其门主勾结魔道,祸乱宁州。可其中细节如何,却是未曾找到只言片语。”
陈婉月在来倪府之前,对御剑门的消息,并非没有下过功夫。
只是她在门中所见的那些有关御剑门的记载,往往只是一鳞半爪,语焉不详,就像是,记录者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此事,陈姑娘或许可以问问贵派的云玑前辈。”
“那御剑门覆灭远在五百年前,其中原委,老夫也是知之甚少。”
杨管家微微皱眉,他在年轻时对御剑门的往事也有过类似的好奇,只是彼时一旦谈及此话题,师长们便多是三缄其口。
直到后来年岁渐长,他才知晓了些此事的隐情。
那御剑门的覆灭,应该算作是竹山宗、玄道宗这两个宁州的头号势力,为了排除异己,所联手故意犯下的“错误”。
此事背后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交易,故而牵涉其中的宗门家族,皆是有意地“忘记”了此事。
这个中关节,他却也不好与陈婉月明说,只好推作不知了。
没能从杨管家这儿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眼见他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婉月已是知道此事内情绝不简单了。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
不过得到了能够进入御剑门遗迹的令牌,倒也不虚此行。
那御剑门的遗迹,她确是一定得去看看了。
————
九嶷山位于竹山宗东北三千余里,其山脉绵延数百里,乃是宁州海岸山系的一段余脉。
其主峰念音峰被八座稍小的次峰环绕,峰下,则有锦江自西北向东南,劈开群山,蜿蜒而过。
与念音峰隔江相望的问极峰下,河滩平原处,有一凡人小镇,名为问仙。
其镇内居民据传是昔年御剑门残留弟子散功后留下的后人,经过数百年的繁衍生息,如今已有了上万人的规模,在这僻远之地倒也算得繁华。
从武陵城离开后,转逸风城走陆路,行程上万里,陈婉月才来到了此处。
在问仙镇休整一番后,她总算登上了念音峰的山顶,来到了那被冲天魔气笼罩着的御剑门山门之外。
只是,甫一来到这山门处,她却怔住了,在那斑驳的御剑门牌楼下,一个素衣素裙的女子正往火堆里扔着黄纸,一边扔一边口中还在嘟囔着什么。
在那女子身上,陈婉月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但她却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念音峰山势险峻,寻常凡人极难登顶,这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的女子,恐怕多半是位修为高深的前辈。
“拜见前辈,晚辈打扰了。”
稳妥起见,陈婉月隔着十丈距离,向那女子遥遥施礼,说话间,她那抓着星河剑的手还暗自紧了紧。
此间她已看清了那女子形貌,那是个看上去三十许岁的美貌女子。
她的面上明明未施粉黛,却极具风韵,引人回味,她的姿容明明并非绝世,却极有辨识度,只一眼便令人难以忘却。
那女子听得了陈婉月见礼,这才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神色平淡地打量起她来。
“你是星河剑派玄伶那丫头的弟子?”
那女子身上灵光一动,几乎是瞬间便闪现到了陈婉月身前,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星河剑。
“是,是的,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陈婉月面上强作镇定,说话间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女子能称玄伶师尊为丫头,至少是元婴中期以上的存在,只能希望是友非敌了。
“雷音。”
那雷音仙子将星河剑稍稍把玩了下,又塞回了陈婉月的手中,搭在她肩头的玉手亦是收了回去。
“放心,我与那些道貌岸然自诩正道的老家伙不一样,既然一开始没对你动手,现在便更不会对你动手了。”
话音未落,这雷音仙子身影又是一闪,瞬息间回到了方才的火堆边,继续往里面一张张地送着黄纸。
“你是来这遗迹中寻那剑灵的罢。”
“那就快进去,正巧里面有个小家伙快要支持不住了。”
那雷音仙子背对着陈婉月,垂头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比之方才有了些许怪异。
“是。”
陈婉月不敢与这古怪的雷音前辈多待,忙运起了那块得自杨管家的令牌。
随着令牌之上灵光的流转,那御剑门牌楼不远处所笼罩的乌黑魔云,纵向旋转起来。
旋转间,那云团中心张开,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孔洞来。
这下陈婉月却是没再有丝毫犹豫,只往雷音仙子的方向略一施礼,便飞身跃入了那孔洞里。
魔云合拢,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的样子。
只是,此间若有他人在旁。
定能在那雷音仙子的身前,看到那土地上的湿痕。
也定能在她的身后,听到那隐约中的啜泣。
“无极哥,你知道么?
在刚才那丫头身上,我好像有一瞬,感应到了你的气息。”
雷音仙子的眼圈微微发红,有一滴晶莹的泪,正划过她惨笑着的俏脸。
“没想到,以我如今的修为,却还会有这般幻想。”
“师傅说,忘不掉你,我此生便无望化凡。”
“可若真是忘了你,那我今生便是化神飞升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泪滴似一颗流星,跃入了火堆里,再没了声息。
第36节记忆
御剑门遗迹内。
晕着墨色的魔气将这片十数里方圆的遗迹区包裹着,这片小天地,就好像是提前进入了黑夜。
仰仗阳光与灵气生长的绿色灵植在这里难见踪影,偏好魔气与阴暗的血色魔植在此地却是俯拾皆是。
抬眼而见的正前方数百丈开外,是个半塌的山头,那山头坍塌近半,却还有百丈高度,此刻被丛生的魔植染上猩红,壮观且妖异。
这是一个充满瓦砾、残垣、砂石、烟尘,色调暗红的怪异世界。
来不及进一步打量四下风物的奇异,陈婉月的目光停在了前方开阔广场中,一个浑身不时闪动青芒的人影之上。
那是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修,身穿一袭竹山宗的制式青衣,周身三柄翠绿小剑上下盘桓。
这三柄翠色飞剑不时与四下游曳、突然来击的五柄魔气飞剑相斗,战得甚为辛苦,隐隐有不支之态。
看来此人便是方才那雷音前辈所言的,遇险修士了。
这些围攻他的飞剑气息却也不弱,寻常炼气后期只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此人倒也有些本事,罢了,我便救他一救罢。
陈婉月心念电转,片刻便定下了计略。
运转,陈婉月身若流光,数息之间,便逼进到那竹山弟子十余丈外的位置。
“道友,我来助你!”
那竹山宗弟子被她这声呼喝引得神情一振,待见她身上有星河剑派的物饰,更是将经脉中残留的灵力都鼓动起来,时刻准备配合反攻。
陈婉月见那男子已有所反应,玉手一扬,星河剑便脱手而出,凌空急转间,分出七道光影。
那七道光影射向正在围攻男子的五柄魔气飞剑,飞射中,每道光影又分作七道剑光,急奔而行
一息之间,七七四十九道剑光分作五股浪潮直冲魔气飞剑。
方才还压得翠绿飞剑喘不过气来的魔剑们,此刻遇了这些剑光,却像是成了纸糊的玩具,只片刻,便被撕成了碎片。
气浪卷过,陈婉月在用收起地上的魔剑碎片的同时,身影已出现在了那满脸惊愕的竹山宗弟子旁边。
“姑娘可是,星河剑派的婉月仙子?”
没想到却是这俊秀男子抢先说了话。
“不敢当仙子之称,师兄既是竹山宗同道,叫我师妹便好。”
陈婉月暗自摇头,心中暗道。
五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间果然没有秘密。
只是眼前这位竹山宗的师兄不是其门下资质最为耀眼那几位弟子之一,自己却是叫不出他的名讳来便是了。
似是瞧出了陈婉月的犹疑,这男子恰合时宜地接口道。
“昔年英杰会,师妹一手分光神通艳惊宁州,今日得见,果真羞杀我辈庸碌剑修。”
理了理衣袍,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他才继续道。
“在下温杰,谢过陈师妹援手救命之恩,来日师妹若有差遣,温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杰郑重抱拳道。
————
御剑门遗迹外。
“没想到这丫头如此了得,一个照面就替那学竹山剑的小子解了围。”
雷音仙子盯着掌心那枚正面朝上的铜钱,声音清冷地言语着。
“既是无极哥的意思,那音儿今日便放那小子一马好了。”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木制挂坠,语气温柔。
那挂坠所刻是个俊朗不凡的中年男子,眉宇间与魏无极有七分相似。
“我们回家罢,这世间人既欲纷扰,便由他们纷扰去罢。”
雷音仙子身上光华一卷,化做一道极快的遁光向极远处飞去。
遁光内,她回望念音峰时,只多瞥了眼其山腰上的一处破庙。
那一眼,意味深长。
————
御剑门遗址内,藏经阁。
“魏老这些魔剑碎片里的剑灵残气,真会对你的恢复有帮助么?”
从温杰处得了其在藏经阁废墟遇到魔气飞剑的消息,与急需退出遗迹恢复灵力的他分道扬镳之后,陈婉月直接将魏无极唤了出来。
这里没了外人,魏无极倒也干脆,半透的虚影大大咧咧地浮在空中,掌中抓着几片方才得来的魔剑碎片,似乎正运转着什么法诀。
“是这把剑需要这些剑灵残气里面的魔灵力。”
魏无极指了指那柄自己栖身的锈剑,脸上流露出些微享受似的神彩。
“它在通过吸收魔灵力进行自我修复,若是它修复的足够多,我的魂体本质应该也能回复,兴许能找回些记忆罢。”
魏无极抛掉一块彻底暗淡无光的碎片,忽地环顾起四周的景物来。
这御剑门昔日的藏经阁所在,如今是一片长满魔植的废墟,唯一值得瞩目的,大概只剩那块被人当中削掉一半后还高达数丈的圆形石柱了。
“噫!”
“丫头,我好像还真想起了点东西。借我点灵力。”
陈婉月闻言微微颔首,掌心蓝光亮起,一个湛蓝的灵力团缓缓凝聚而出。
“且看看这柱子还能不能用罢。”
“开!”
魏无极借着陈婉月的灵力往那石柱上打出一道法诀,那石柱竟是缓缓亮起,灵光流转间,在二人面前投出一面光屏来。
那光屏上显出一男一女两个修士的影像。
那男修俊朗非常,莫约三十许岁,顾盼间有股醉人的魅力,只是其眉宇神态竟与魏无极有五分相似。
那女修容貌生得异常甜美,她那张正值青春盛放的脸颊上似绕着永远也吹不散的甜味,只是她的眉眼却神似方才二人见过的雷音仙子。
魏无极透着尴尬的笑脸迎上了陈婉月满是好奇八卦气息的目光。
尴尬间,光屏里的青春版“魏无极”却是说话了。
“各位后学,接下来将由本座与你们的师娘,为你们讲解本门的九转游身剑神通。”
他亲密地搂着雷音仙子,晃动着右臂,向屏幕外的观众热情地招呼着。
“谁是师娘啦?~”
雷音仙子甜美的俏脸上晕开一道红霞,声音羞怯。
“本座向来倡导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只愿我御剑门下后学弟子能够不拘正邪、派别、高下、男女,打破成见、不惧他人眼光,爱所爱,行所行。”
“夫剑者,勇锐之气也。而御剑者,是御一心勇锐,破世间万难,而使此心不堕不坏也。此本宗立派宗旨,望万世后学勿忘。”
“那么本座,先为诸后学起个头。”
光屏里的魏无极刚一本正经地把这一大段话讲完,便不由分说地当着万世后学的面,环过雷音的纤腰,强吻了对方。
从抗拒到缠绵,这个吻足足持续了半刻钟之久。
这可是教学视频啊!
魏老,原来你是这样的!
陈婉月心中魏无极威严可靠的形象轰然倒地,看样子是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魏老,我们要出去和雷音师娘再见见么?”
陈婉月偷瞄了眼光屏里那显然会教坏学生们的激吻,努力正色着向魏无极问道。
“不,你先学完这个,再说别的。”
魏无极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竭力维持着自己作为师傅的威严。
“我是说九转游身剑,不,不是现在放的这个......”
第37节黑心
自藏经阁废墟东向,不过数百丈,便能见到御剑门曾经的剑冢。
说是剑冢,就形貌而言,或许叫做剑池更贴切些。
这是一片直径里许的圆形洼地,内里飞剑如林,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数量不下十数万之多。
许是无数灵剑身上残留的剑意聚在一处太过汹涌,这剑冢不似其他地方,四周竟是没有一株魔植生长,看上去少了几分妖异,却多了几分萧杀之气。
“魏老,您当年还真是大手笔呀!”
陈婉月感受着四下里似波涛翻涌的剑意,难掩眼中的惊异。
“哈哈哈,不是老夫自夸,我御剑门若是还在,如今宁州便没有那号称剑修圣地的白帝楼什么事了。”
魏无极从先前的尴尬中恢复得很快,看来他不仅是想起了些许往事,面皮的厚度也是跟着记忆有所提升。
“您就吹牛罢魏老,那白帝楼的楼主白帝前辈可是百年前便成就了化神的存在。便是御剑门延续至今,您又有几分把握化神成功呢?”
陈婉月觉得自己不能惯着自家师傅这胡吹大气的毛病。
“嘿,你这臭丫头。”
飘在陈婉月身侧的魏无极摇了摇头,的确,元婴修士能入化神者百不足一,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就能化神成功。
但嘴上却不能认输。
“哼,纵是老夫不能成功,宁州能化神的剑修也一定会出自我御剑门门下的。”
陈婉月刚想回呛自家大言不惭的师傅一嘴,忽地神识一动,感应到一股透着杀伐之气的骇人剑意从那剑冢的中心位置传来。
“魏老,看来是你方才感应到的那柄入魔灵剑现身了。”
陈婉月皱着眉,星河剑已经抓在了手中,这入魔灵剑的灵压足有筑基初期,比当日在大峪岭遇到的那条噬焰蟒还要更强数分。
“嘿嘿,这次臭丫头你就不用出手了,正好为师今日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
说话间,魏无极闪身飘到了陈婉月身前,抬起头,他的目光迎向了那远处腾空而来的入魔灵剑。
“唔,只能到三转么?”
魏无极低声喃喃中,那柄魔剑已经窜到了离他不足五十丈的空中。
“不过,也够用了。”
魔剑近身不到三十丈!
!
就在魔剑近到二十丈处时,魏无极剑指一挑,四下数百柄插在地上的残破飞剑,忽地飞身而起,立时自平地拔起三股飞剑龙卷来。
这三股飞剑龙卷从下方腾起,瞬时拦住了这飞来的魔剑。
这还没完,在拦下魔剑后,这三股飞剑龙卷合而为一,化作一个巨大的飞剑圆球将其困在了球心之内。
只见一柄暗红的魔剑在一个三丈许银色飞剑圆球中来回跳荡,圆球表面不时内缩,向内聚起百十柄飞剑相抗。
数不清的飞剑在这个过程被击成碎片,但转瞬,这些碎片又加入到了对魔剑的围堵中来。
魔剑红光罩体气势汹汹,但就是击不穿飞剑圆球的防御。
飞剑圆球如浪似潮,屡败屡战,但就是削不掉魔剑的杀气。
一时间,战斗似乎陷入了僵持。
但这僵持只存在了三息。
三息之间魔剑又冲刺了十数次之多,无数抵抗的飞剑在这个过程中被化为了碎片,眼看着圆球的防御就要出现问题。
魏无极终于变幻了手中的诀法。
“破!”
伴随着他的这声呼喝,那些浮在圆球最外层的飞剑在特定的几个位置爆裂开来,更内层的飞剑被这股力量推动,向那球心处的魔剑撞去。
数百柄飞剑同时撞击,便是这魔剑灵压达到了筑基初期也无法抵挡。
烟尘散去,魏无极隔空将一团暗红的虚影摄到了掌中,这正是在方才那柄魔剑中藏身的筑基剑灵了。
“如何,师傅我这神通可还过得去?”
说话间,魏无极将掌中的剑灵抹去了灵智,然后直接打入了自己栖身的锈剑之中。
“师傅您这御剑门神通实在了得,只是使用一次消耗未免也太大了罢。”
陈婉月有些惋惜的看着地上的飞剑碎片。
“没事儿,都是些残器水平的破烂飞剑罢了,这里少说也有几万柄,其他修仙者看不上,倒是便宜了我们。”
魏无极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唔,这把锈剑吸收了方才那个剑灵,似乎要进一步恢复了。”
魏无极的虚影忽地颤了颤。
“我恐怕得沉睡上一段时间,若是你出去时还能遇见雷音,便告诉她,我的事情罢。”
锈剑上的锈渍在一片片地缓慢脱落。
“西北位的偏殿,你记得去看看,为师隐约记得那里藏了什么宝物,你用这个方法,去试试那东西在不在罢。”
话音方落,飘在空中的魏无极一闪而逝,消失不见,那被他踩在脚下,作御剑凌空情状的锈剑,也失去了动力,从空中坠下。
陈婉月一抬手便接下了那锈剑。
也不知那偏殿之中藏了什么宝物?
盯着手中锈渍尽去,灵光焕发的飞剑,她轻叹了口气,便默默向遗迹西北而去了。
——————
念音峰,山腰,破庙。
自御剑门遗迹离开,没有见到雷音踪迹的陈婉月,起了再逗留几日,等等机会的心思。
整座念音峰只有这破庙周围灵气稍浓,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当即决定收拾一下这座小庙,以作歇脚之用。
“咳、咳。”
就在她用清洁术将小庙正堂打扫干净,准备理理偏房的时候,正堂地板之下忽然响起的一声咳嗽,将她惊得腾跃而起,一个闪身便落在了大门之外。
小庙正堂的石制地板腾空挪开,一个胸前浴血,身着黑衣的银发老者,从地板下的大洞里速度奇快地闪现而出。
“不知前辈在此养伤,方才多有打扰,晚辈这就离去。”
陈婉月心中暗道不好,这人虽然气息衰败,但此刻散露而出的灵压极强,不像是筑基期的水平,恐怕是个金丹期的存在。
“怎么,知晓了老夫的存在,小姑娘你还想走么?”
那黑衣老者抬起半眯着的眼睛,打量起她来。
“晚辈,愿意一试。”
老者言语中的敌意,让早已神经紧绷的陈婉月立马做出了反应。
一柄形制怪异的法器被她握在了掌中。
抬手,浑身大半灵力在瞬间被抽空。
!
三个光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射而出,宛如三道流光击向老者。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陈婉月头也不回直向庙门外奔去。
“咳、咳。”
黑衣老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陈婉月急急止住了脚步。
“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嘛。”
黑衣老者干枯的手掌边缘滴落着方才咳出的鲜血,看来挡下那一击费了他不小力气。
“老夫,黑心,小姑娘与我合作一番,如何?”
黑心老人惨白的面皮上,挂上了一抹笑意。
“否则,便是跑出了这小庙,有老夫的小朋友在,也保管姑娘活不过三日的。”
他的笑容越发的显得诡异,抬起的手掌上,一只肉乎乎的小虫子,爬上了指尖。
那是,一只蛊虫!
第38节死生
两日后。
念音峰,破庙。
“黑心师兄,你给自己找的这个埋骨之地,可还真是寒酸呐。”
一个灰衣白发的中年修士穿过庙门,走进前院,一抬首,目光便与坐在正堂神像之下太师椅上的黑心老人相触。
“天邪子师弟,别来无恙啊。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这次就放师兄一马如何?”
黑心老人面容枯败,浑身气息不稳,似乎连金丹初期的境界也要维持不住了。
“师兄身为元婴护法叛出本教已是死罪,还盗取嗜血珠与数种灵蛊,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天邪子边说边进,人已到正堂屋檐之下。
“现在交出东西,小弟还可给师兄和藏在暗处这丫头一个痛快。”
说着,天邪子一拂衣袖,一阵狂风卷过,用匿形符掩藏身形的陈婉月立时在前院的角落处显出,看样子颇为狼狈。
黑心老人似乎对天邪子能够发现潜藏的陈婉月毫不意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惋惜言道。
“哎,可惜,那些东西都已经被我,用掉了。”
“所以,还请师弟与我一同赴死罢!”
未见得他有任何动作,只听他话音一落,浑身气息便好似决堤之水,周身灵压狂跌,瞬息之间,便由金丹初期跌落两个大境界,直落到了炼气初期。
“金兰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天邪子眼中惊骇无比,就在方才黑心老人散去修为的刹那,他的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的灵力也开始狂泄。
传说若是中了这金兰蛊,中蛊之人便会与施蛊之人生死相连,是以黑心老人修为暴跌的后果,却是要拉上他一同承受了。
“自然是得自当年那处密藏之物,否则,师弟以为师兄我为何敢冒着教主所种同心蛊发作的风险,叛离古神教呢?”
黑心老人看着身体僵在原地,修为从金丹后期一路猛降到筑基后期的天邪子,面上露出一丝得计之色。
“小姑娘,还不动手么?”
陈婉月听得这话,丹田处忽地一刺,浑身猛地一激灵,心知若再不按约定出手,这老怪物种在自己体内的蛊虫就要发作,只得将那柄早已握在掌中的万华流光,枪口抬起。
!
三道流光飞掠,直击那数丈外的天邪子。
“轰”“轰”“轰”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将破庙正堂靠近天邪子的庙柱震塌了一根,整个正堂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天邪子却是未有损伤的样子,但见一面幽蓝小盾将他护在其后。
只是为了应付这一击,他强压蛊虫发作的手法,似是失败,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修为更是再降,跌落到了筑基中期。
黑心老人此刻却是站起身来,离开那张太师椅,缓步向殿外僵直站立的天邪子走近。
“这金兰蛊的滋味儿不好受罢?”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与三师兄在桑园结义时说过的话?”
黑心老人的面上忽然浮现一抹凄然。
“只是你为何要甘做那古神老魔的鹰犬,来杀与你结义的兄弟呢?”
他抬起枯瘦的手臂,五指成拳,猛力击在天邪子筑基期的护体灵光上,自己却反被弹开,跌坐在地。
“三师兄因你告密而死,你却因了此事辈得重用。”
“权势与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黑心老人抬起双目,想要从天邪子的眼中,找到那一丝他期待的悔恨。
但他看到的只有熊熊燃烧地怨恨与疯狂。
天邪子自知今日自己恐怕已是无法活命了,所幸不再压制金兰蛊的发作,任由自己的修为跌落。
他驱使着恢复了行动力的身体,一拳打在黑心的胸口上。
“你们说自己是兄弟,昔年我被长老责罚,锁在水牢受刑十年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昔年我被同门奚落,事事受排挤,处处受打击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一拳一拳又一拳,黑心像是没有感受到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苍老的面庞上仍是平静。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
“那些害过你的人,后来可都还活着?”
“你是说,三师兄是为了我,才犯了那桩案子?”
方才还在暴怒的天邪子心跳忽地一紧,身体好像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时,两眼浑浊,神情恍惚。
“你觉得呢?三弟。”
在先前一阵扭打里,被打落在殿中的黑心,面朝着他坐了起来。
背后高大的神像,让此刻的黑心,多了几分审判者的意味。
“我?!”
天邪子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发起抖来,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跌落到了炼气初期。
“哎,都晚了。”
黑心面上浮起一抹惨笑,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断绝,头颅垂下,没了声息。
“二哥!!”
“轰隆!!”
天邪子的呐喊被破庙坍塌的巨响掩去。
这一刻,叱咤衡州多年的古神教长老天邪子、黑心老人,以及这座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的庙宇,具都,寿终正寝。
在生机断绝前,天邪子想起了四百年前,那处凡俗桑园中,结伴求仙的三个青年。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林墨、木良轩、桑重阳,三人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哈哈哈,林大哥,木二哥,再吃了这盏桑梓酒,我们同上均都山,不得仙道,不归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得仙道,不归乡。”
瓦砾废墟之下,天邪子呢喃着当初的誓约,惨然而逝。
————
星河剑派,玉虚峰,长老室。
“如此说来,那古神教越境而来的黑心老人和天邪子,却都死在那金兰蛊之下了么。”
玄伶仙子垂首思量着陈婉月所说情况中的细节,玉指在桌案上不自然地浅浅划拉着,旋又问道。
“所以最后,月儿你确实按照黑心那老家伙生前的嘱咐,将他和天邪子合葬在御剑门的遗迹内了么?”
“是,那古神教的巫蛊之术甚是怪异,弟子不敢大意。”
想起破庙里的那场争斗,陈婉月此刻也心有余悸。
“好了,那你往后对外别提此事,就当自己不曾遇见过那黑心与天邪子,那两人身上的战利,你都留下,后面的事,自有为师解决。”
玄伶摇了摇头,一想起此事免不得又要同宁州那些老家伙周旋应付,她就一阵头疼。
“还有一桩事,待会儿你来一躺为师洞府,别穿太多,不然脱起来很麻烦的。”
“啊!?”
陈婉月脸上腾地燃起一团红霞,这种事情她只在门内那些地下话本上看过。
玄伶师傅,原来是好女色的么,我,我要拒绝她么?
心中小鹿乱撞之际,却听得玄伶师傅疑惑地发问。
“月儿你怎么脸红啦,要知道这些魔道中人,信义是从来不讲的。
那黑心更是元婴存在,保不齐还暗中给你下了什么蛊虫,你的身体是一定得好好检查一番的。”
原来玄伶师傅,只是要检查身体么?
啊呸,我怎么回事啦?怎么今天老想这种怪东西?
一定是那黑心老头又给我下蛊了!
陈婉月的念头在心中千回百转,面颊上的红晕却是愈发动人了。
这丫头怎么回事啦?不会真中什么蛊了罢?
玄伶看着自家徒儿那娇艳欲滴的俏脸,忽地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发烫起来。
什么蛊这么厉害,怎么好像,我,我也被传染啦!
————
念音峰,御剑门遗址。
如果陈婉月再探此地,或许会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魔气浓度,比之先前来时,竟是下降了许多。
一个唇红齿白,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俊俏童子,立在一处新起的坟冢之侧。
那坟冢上有一个小洞,看情形,似是从内里挖出的。
这童子,看了眼那冢前的碑文,抚了抚那碑刻上的“木良轩”与“桑重阳”两个名字,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背后冢上的小洞被扬起的土石填平。
他望向废墟之外,若隐若现的星空,迈步腾空。
“大哥,三弟,往后这世间的好景色,便由我木良轩替你们去看看罢。”
他的身上似乎有了种奇异的气质。
那本是元婴修士化凡入神时才会生出的化神意境。
童子对此只是无感,他自顾自地呢喃道。
“不得仙道,不归乡。”
“今已得仙道,故人却皆亡。”
第39节筑基
却说那黑心老人果然险恶,正如玄伶所预料的那般,陈婉月身上还被其于暗中下了数种极为阴毒的蛊物。
师徒二人于祛蛊拔毒中,自有诸般旖旎,此间倒也不宜多谈。
只说后来玄伶再往那御剑门遗迹探查,见到了天邪子与黑心老人墓中所余下的那两具朽坏难辨的尸身。
替徒儿昧下了二人身上财货的玄伶倒也干脆,将那遗骸化为灰烬后,便向外界放出是自己杀灭了二人的消息。
知晓玄伶本事的宁州元婴期存在们,倒也没多怀疑。加上宁衡二州此时处于战时状态,处在对抗古神教第一线的化尘教还将此事大加宣传。
一时间种种关于玄伶仙子剑斩元婴魔修的风闻流行于世,那些整日忧心魔道入侵的修士们却也因之而小小振奋了稍许。
另一边,被玄伶当成了心头肉的陈婉月,终是得了师傅一句“不到筑基,不得下山”的诫命,体验了一把倪旭欣的禁足生活。
五载光阴,倏忽而逝。
玉虚峰,内门弟子洞府。
“你,你真是月姐姐?”
白露的目光里满是震惊之色,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在面前这个姿容可称绝世的女子身上扫了又扫。
不提那美丽到足令女子都为之心倾的容貌,眼前这女子,确实与陈师姐有几分相似。
“怎么啦?才几月不见,露儿师妹就不认识姐姐啦?”
陈婉月刮了刮白露那秀气的小鼻子,大抵是修炼过早的缘故,这丫头明明已经快二十岁了,却还是一幅十三四岁的女孩模样。
“月姐姐,你这是,筑基成功了?”
白露这时却也察觉到了陈婉月身上那股迥异于炼气期的灵力波动。
据说修士大境界突破成功时,会经历灵气灌体,洗涤肌肤筋骨,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修士加诸引导,便能以此改易形貌。
故而修仙者中,一般境界越高,形貌便越是美好。
即使是那些底子极差的修士,只要有心,成就元婴之后,多半也能有中人之上的容貌。
“嗯,所以此番,我便来请露儿师妹一同下山咯。”
说话间,陈婉月玉手一翻,抓着一张委任状在白露眼前晃了晃。
“云汐巡阅使,月姐姐莫非是来找我作录事官的?”
白露久在内门,对这委任状熟得不能再熟了。
按制,星河弟子进入筑基期后,皆需往宁州西北道属县驻扎三年,称为巡阅使。
巡阅使有属吏一员,称为录事,由充任巡阅使的弟子自行选任。
眼见白露在思索犹豫着什么,陈婉月似乎猜到了她的些许心思,只是眨了眨那双勾人的美目。
“是凝霜师叔找我说的哦,露儿师妹不用担心。”
白露心头被凝霜这两个字眼一刺,神思回转过来。
“那便再好不过了!月姐姐请一定带上我!”
陈婉月闻言浅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月姐姐到时候你一定得给我说说筑基时是如何牵引灵力的,露儿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好看。”
白露终于把在心头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没怎么牵引的......”
陈婉月低声喃喃道。
且说这修士筑基,分为聚灵、成基、灌灵三个阶段。
聚灵阶段,她靠着宗门补贴以及英杰会得来的六颗筑基丹,轻松完成。
成基阶段,水天灵根强大的灵力亲和,让她没费什么功夫便在自己的丹田之内叩开了玄关一窍,开辟出了虚界紫府。
而灌灵阶段,她更是没花什么功夫,只运转了一遍大乐飞升经的筑基篇功法,那狂涌入体的天地灵气,便被功法自行引动,去改易她的肌肤筋骨。
是以若是她有什么筑基“捏脸”的诀窍,除了那本听起来便很不正经的天阶功法大乐飞升经之外,还真是一点也无的。
看来只能到时候,临场发挥了。
她在心中暗忖道。
————
云汐城,城周百余里,近百万修士凡人杂处其间,号为西北第一大城,乃是宁州西北道大行台驻地。
云汐巡阅使府邸。
“露儿师妹,本月忘忧汤的领用情况如何?”
陈婉月在呈报邪异事的云汐县塘报上签过了字,饮了口玉杯之内公孙家特意遣人送来的盈手露。
“当领二万七千剂,实用二万三千剂,差额四千剂,月姐姐可要签字?”
白露已跟着陈婉月做了近两年的巡阅使录事,这每旬一次的公文批红程序已是熟得不能再熟。
“签了罢,这些凡人不愿少衍子嗣,我们也是无法的。”
陈婉月揉了揉眉心,心底生出几分无奈。
在宁州西北道这个星河剑派的势力范围内,除了巡检本县邪异事外,控制本县丁口规模亦是巡阅使的职责之一。
这忘忧汤便是宗门控制人丁规模的手段,按制,凡人年三十,育有二子以上者,则需赴官府领用忘忧汤,唯五世中出过有灵根者,不在此例。
服过忘忧汤后,凡人便失却了生育能力,而宁州西北道又有男女年十八下不得成婚之律令,是以若是凡人皆能按制领用,则域内丁口便能不再增长。
丁口不增,则凡人与修仙者皆能得到相对宽裕的生活资源,宽裕则有余,有余则能消费。是以星河治下的乡社手工业亦是繁盛,女子在家庭中话语权比之他处高出不止数筹。
与经济宽裕和控制丁口的政策相伴的,是这宁州西北之地风气的开放,在这里,子女之冠姓不拘父母之族,而男男、女女结为姻亲亦非异事。
今日宁州西北十二郡的士民安乐,却有半数因由要系在这小小的忘忧汤之上。
“月姐姐却也不便忧心这忘忧汤领用不足之事,这云汐县的画策丁口是千五百万,现今只千二百万,便是这数年间有些增长,也无碍巡阅使考绩的。”
白露见陈婉月面露忧色,忙出言宽慰道。
陈婉月只是向她一笑。
“此番我却是没有露儿妹妹看得明白了,今日可还有什么要紧之事?”
“公孙郡守还有一封密报,说是在五柳乡查到些妖人行迹,那边不仅上千少年男女被人采去了元阴元阳,几支前去探查的镇抚兵也都陷在里面了,他希望我们能够帮忙查查。”
白露将一张信纸递上。
陈婉月细细看了那信上内容,思量片刻道。
“这次只怕又是那假合欢宗作乱,回报公孙郡守,过几日我会亲自处理此事。”
陈婉月理了理案牍,从侍女呈上来的果盘里,抓了颗朱果塞进口中。
“我先下值了,若是还有什么要事,露儿妹妹用传音符玉找我便好?”
白露早习惯了这位喜欢迟到早退的巡阅使大人,点了点头打趣道。
“月姐姐可是又要做买卖去了?”
陈婉月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师姐的丹香阁就要开张了,露儿妹妹要不要将上次那一千灵石入了股,师姐分你一成干股如何?”
“才,才不要。”
白露臂上突兀地被某人的温香软玉撞了下,师姐那诱人的体香亦是吸了满鼻,脸上没来由地一红,本能地想要拒绝。
“那还真是可惜呢。”
陈婉月撩起鬓角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作势便要离去。
“等一下!”
“给你便是了。”
白露将一个储物袋塞到陈婉月手中,转过身子不去看她。
“谢过师妹了,那边还在等我消息,我便先去啦。”
陈婉月见白露师妹耳根微微发红,心说还是别再逗她,便掩过门离去了。
房间里。
白露俏脸微红,美目盯着茶盏幽幽出神。
小手触在脸颊上,那不同往常的温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忆起了方才师姐鼻息喷在耳朵上那种痒酥酥地感觉。
我这是怎么啦?
我明明,明明是喜欢男孩子的。呜呜。
第40节星铃儿
云汐城,听雨阁,雅舍。
“杜兄,这丹香阁之事便托付于你了。”
陈婉月举起茶碗,同对坐的杜老二虚敬了敬。
一年前,她在巡视乡邑的路上,救下了这位当时身受重伤正被禾山道邪修追杀的杜兄。
说来也巧,此人正好便是多年前,她与倪旭欣在上野落英镇遇到的那个古怪醉汉。
发现救了自己的恩人竟是往日里被自己戏耍过的炼气小辈,这杜老二的心路自又是一番曲折回环。
不过他也不傻,就势便以报恩之名,想要攀上陈婉月这根高枝。
为了免生嫌隙,他自是将自己的身份跟脚一一抖落了出来。
原来在他幼年时,族居的杜家村被禾山修士屠戮一空,他因在山中玩耍,逃过一劫。
失却家园的他,靠着三灵根的资质,被沂山的筑基长老看中,收入门下。
往后他卧薪尝胆,刻苦修行,成就筑基后,领了沂山巽木旗掌事的职衔,专司劫夺禾山修士的财物。
此次便是劫夺途中生了变故,他被禾山修士设计伏击,若非陈婉月相助,险些便送了性命。
陈婉月知他与禾山修士有旧怨,素来只诛邪道,不伤良善,且长期有大量劫夺自禾山的灵草药物需要处理,便引他作了星河剑派在云汐一带的情报线人,日常也同他做些以丹药易取灵草的买卖,倒也是两相便宜。
数月接触下来,二人渐知彼此性情,便起了串联流程,自售丹药的念头,于是有了丹香阁之议。
陈婉月出灵石,培养丹师,杜老二出人力,供应灵草,旬月之间还真被二人拉起来个架子。
如今广陵城的铺面已经拿下,不几日,丹香阁便要正式营业,是以有了陈婉月今日一番托付。
至于前番引白露入股,也非意气用事,这两年来,白露已在云汐城有了庶务磨练,是以凝霜仙子有意使之转任星河剑派驻广陵办事处的执事。
那执事之职位卑而权重,有其照拂,这丹香阁初期的发展却是不用过于担心了。
“哈哈哈,阿月你这般可就生分了,这丹香阁的事,自有我老杜担着,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情便好了。”
杜老二不饮酒时,性情颇为豪爽,陈婉月为人也并不自矜,是以时日一长,杜老二便视之如妹,常常唤她“阿月”。
“那好,杜兄可不许贪酒误事。”
陈婉月抿嘴一笑,复又叮嘱了他一番。
“呵呵呵呵,放心罢,此番老杜我必不贪杯。”
杜老二老脸一红,自己一旦喝醉便会变成伤春悲秋的狂生作态,实是尴尬以极。
“不提此事了,杜兄可知近来郡中,采补邪修之事?”
陈婉月暗自摇了摇头,知晓杜老二饮酒是沉湎于向禾山复家仇的缘故,属于心魔,多说也无益,便一转话锋,问起合欢邪宗的情报来。
“阿月若是要处理此事,还须得多加小心。”
杜老二话音一沉,慢慢将麾下部众探知的情况说了起来。
————
云汐城东,五柳乡,官道。
一只百十来人的婚嫁队伍吹吹打打,张红挂艳,行走在阔达三丈的官道之上。
按说这五柳乡近来遭了妖邪,不少容貌俊俏的少年失踪,许多姿容尚可的少男少女在睡梦之中,便被偷采了元阴元阳,寻常不会有人选在此时嫁娶。
这乡中却偏有位不信邪的杜家公子,他差人于县中雇了支员额五十的镇抚兵作为护卫,便迎了旁镇李家的小姐要入乡成婚。
据说这李家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求亲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也不知这杜公子是如何讨得的。
但在此等关口,还如此莽撞行事,这杜公子,恐怕是个胆大包天的痴儿。
“噗~”
一阵粉色的烟雾,忽地从地下冒出,那烟雾腾出极快,只一瞬,便将这个首尾十余丈,规模上百人的队伍笼罩了个干净。
那队伍中的凡人只一触雾便倒地不起,而那几十个镇抚兵,虽在凡俗已是先天高手,于这粉烟,却也全无办法,只多撑了数息,便也倒地不支。
“周师妹这天罗香愈发精妙了,便是筑基修士猝然受之,也要身软筋酥,动弹不得的。”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进那烟雾之中,瞥了眼地上那数十个躺倒的先天境壮汉,宛若女子的脸颊上流露一丝欢喜,妖媚地舔了舔嘴唇。
“这些男人,周师妹可不许和师兄抢。”
身旁,一个粉面朱唇,姿容甚为出众的女子,闻言皱了皱眉,道。
“师妹对这些男人可没半点兴趣,古师兄只要不与我抢那轿中的筑基期小妹妹便好。”
这周师妹面上露出一抹得色,捏了捏身边一个昏迷小女婢娇嫩的脸蛋,继续道。
“喂,古师兄,我们这一票是不是干得太大了,那轿中的小妹妹好像是星河剑派玄伶的弟子。”
那古师兄听得此话只是毫不在意,将一个模样俊俏的镇抚兵武师扶起,便要解衣。
“在中州时,宗主将大周皇室的郡主都吃了一个,师妹偷吃她一个元婴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人,怕什么,及时行乐便是了。”
武师的外衣已被这古师兄解去,那健硕的胸肌令他垂涎。
“呵呵,师妹不过是想再逗逗这轿中的小妹妹,她此番可还清醒着呢。”
周师妹挑了挑秀眉,再望向那花轿时,眼眸中已满是情欲的淡红之色。
“以筑基之身扮作新婚女子,来骗我们上钩,她哪里知道,这本就是我二人的谋划。”
“钓人者,人恒钓之。”
周师妹说完这话,不去看已露出精赤上身的古师兄,只是抿着樱唇,伸手去掀那花轿的帘子。
她早已用神识扫过那轿中的女子,那藏在红绸之后的倾城俏脸,正合她的口味。
异变突起!
“啊!~”
识海忽地巨震,这周师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继而一道火光自远处极速破空而来,一个照面便将其身体包裹。
只半息间,周师妹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随即一道遁光飞掠而至,落在轿前,显出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身影来。
哪知,这少女落得太快,以至于和从轿中奔出的陈婉月,撞了个满怀。
“星铃儿!你,你......”
陈婉月余光看到那“古师兄”逃跑的遁光已经消失在天际,心中气恼难平。
刚刚只要那“周师妹”再往前一步,便能落入她暗中布下的阵法,被她生擒活捉了。
这星铃儿倒好,不由分说便瞬间杀灭了她,这下好了,那合欢邪宗的线索又断了。
“嘻嘻,别担心,那人身上已被我种下了神识印记,跑不掉的,通过他,我们还能一举找到他们的老巢。”
星铃儿摆了摆手,娇美的小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刚刚那个,便算是你上次坏我好事的利息了。”
听了这话,陈婉月倒也不好再同她置气,她与这位出自星宫的筑基弟子在半年前相识,当时,她也这么为她“帮忙”杀灭了一个邪修,此间还真有些哑口无言了。
这次却是星铃儿先开口道。
“上次让你试试星宫的养颜塑身丹,你果然又没听我的,你这样呀,这里是永远比不了蕊宫的。”
感受到对方那落在自己胸脯位置的目光,陈婉月只是一个激灵,只应道。
“那里太大有什么好的。”
星铃儿故作神秘地笑着。
“这是闺阁之乐,却是不便与小月月你多说的。”
陈婉月以手扶额,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星宫风气颇是开放,功法更以修士间的双修为要诀。
是以常有弟子早早结为同修,有些弟子同修甚至有数位之多,这种同修不拘男女,那位蕊宫只怕便是这星铃儿道友的同修了。
“不提这个了,铃儿你切勿将那人跟丢了便好。”
星铃儿没理会她的嘟囔,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红衣红裙的美人。
她偷偷咽了口唾沫。
“嘻嘻,跑不了的。”
第41节灭敌
云汐城南七百里,一处荒村废墟。
两道遁光落在村口,诡异地是,其身上竟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溢出。
陈婉月和星铃儿的身影显出,此刻她二人面上俱是罩着一层面纱。
这面纱是星宫密制的法器,能够遮掩灵力波动,同时屏蔽筑基期以内的神识探查。
正是靠了此物,她二人才能数次瞒过那古姓邪修的反侦查回马枪,最后借着星铃儿留下的神识印记,终于跟着此人到了这处合欢邪修的大本营。
“月儿妹妹可有把握斗一斗筑基后期,只需为我拖上他数十息便好。”
星铃儿闭上的美目缓缓睁开,她虽只筑基后期的修为,神识之强却不逊于金丹初期,是以只借方才的神识探查,她便已将这窝邪修的实力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荒村废墟之下,藏着一处巨型地下空间,里面住着数十炼气以及八个筑基初、中期的修士,还有约莫两百的“鼎炉”。
而在离这荒村不过百丈的一座小山的山腹之中,还藏着一个修为达到了筑基后期逼近圆满的存在,这位此间还正在与鼎炉“修炼”着的老兄,恐怕便是那传闻中的宗主了。
而这位宗主之所以要在老巢之外,选择“离群索居”,怕是多有见势不妙,便丢卒保帅,立时跑路的谋算在里面的。
星铃儿暗叹一声,真是滑不溜手,便将自己所探知的信息与猜想,同陈婉月大略说了。
陈婉月自忖凭自己当下的实力,拖住一个筑基后期,当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听得星铃儿欲要一人独斗数十邪修,仍是不免有些担心道。
“拖住一个筑基后期,我自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地下的邪修如此之多,我看不若等援兵到了再动手,更稳妥些。
我已向周边郡县驻扎的同门发了求援的传音符,只再等上几个时辰便好。”
星铃儿摇了摇头,淡黄的面纱在风中飘飞着,衬得她娇憨的面庞多了几分明艳。
“迟则生变,那人既回了这处巢穴,按这群小贼的惯例,稍后他们便会立时出走。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只能现在动手。”
她面上忽地挂起了一抹笑意。
“小月月是不是担心姐姐啦?放心,星宫的神通与寻常修士不同,他们呀,可还伤不到我哟。”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拍了拍陈婉月的肩头。
“那地下诸般男女情状,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否则结婴时,那色欲一关想是要更加难过的。
姐姐我,去去便会。”
说完,不待陈婉月再言,只几个人影闪动的工夫,星铃儿便消失在了废墟深处。
哎,她怎么如此鲁莽。
陈婉月心中一叹。
未待她多做感想,旋即,星铃儿便已在地面之下引出了惊人的动静。
数道强大的灵力波动自地底传来,她显是已经同那几名筑基期的邪修头目交上手了。
“小辈安敢扰我清修!”
一道白光自不远处的小山丘上闪跃而至,陈婉月急急飞身避过数点射向自己的飞针法器,同那白光拉开二十丈距离,方才与之临空遥对。
白光一敛,显出一个颇为俊美的青年男子身影。
这男子半赤着上身,只披一件外衫,胸腹间的健硕肌肉,极是晃眼,下身只罩一条宽松长裤,稍显痕迹,面上还有汗渍未脱,显是方才尚在耕耘。
单说卖相,这合欢宗主倒确是颇为不凡,陈婉月怀疑他能走上这条邪路,个中辛酸,恐是也有不少。
不过此刻既是生死之争,这些善恶是非,却也无须关预了。
十数个脸盆大小的火团自男子身前凝出,在飞向陈婉月的途中化作数十道火掌,遮蔽数丈虚空,声势骇人。
数十柄飞速旋转的飞剑自陈婉月储物袋中飞出,丝毫不惧火掌声威,只一个照面便击溃火掌,化作一道丈许粗的飞剑龙卷往那男子杀去。
火掌虽被飞剑击溃,却有十数道潜藏其中的飞针法器,突破封锁,直向陈婉月飙来。
皓腕之上忽地亮起,无数冰霜闪现,于陈婉月身前凝成数个冰晶盾牌,迎击来敌。
“咔嚓”、“咔嚓”
数道冰晶破碎的声音响起,的来势只是被那冰盾稍缓,刹那间,便离陈婉月不到丈余。
一层淡红的雾气从陈婉月体表冒出,转瞬之间,那雾气凝实,化作一只大手,迎向那十数道夺命的飞针法器。
下一刻,飞针法器被这丈许阔的大手抓入掌心,这大手在虚空一握,再开掌一撒,十数枚飞针落地,竟是一时失了灵性,无法再被人御使。
陈婉月暗暗点头,这大乐飞升经入门后练出的无色天玄气果真不凡,不仅能如灵力护罩般护身御敌,还能劫夺对手法器,使其短期失灵。
只是施展此术消耗颇大,且还会致使头发与眼眸变色。
此间的陈婉月,红衣红裙,赤瞳白发,凭虚而立,却是要比对面的邪修更显几分妖异了。
另一边,见得陈婉月的飞剑龙卷来袭,男子并不惊惶,只抬手一指,平地之上便有砂石飞走。
三道丈粗的流沙柱自地上拔起,只一息便裹向飞剑龙卷,三面环抱,将那数十柄飞剑困锁沙中。
此刻陈婉月也已红光盈身,打落了他的飞针法器。
他见状一哼,灵力一变,那困住飞剑的沙柱也随之变化起来。
直径两丈的沙柱顶端突地长出一个巨大的拳头,沙柱如人手臂,沙拳自三十余丈的高空捶下。
其速极快,下落中屡屡有破空之声。
陈婉月见避无可避,一面默运得自合欢密藏中,能够瞬时倍增神通威力的天阶神通,一面手持,向上急斩,施展剑修攻击神通迎击。
只见上蓝芒大作,陈婉月笼罩一身的淡红无色天玄气也疯狂涌动,于那蓝芒之外在添一抹血光。
“轰!”
红蓝交映的剑光自三尺长的上脱出,一尺,三尺,一丈,三丈,半息之间,这剑光竟暴涨至十丈大小,与那巨大的手臂当空猛撞。
气浪卷过烟尘,神通对撞的余波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那前时还面色狠厉的男子,为这神通威势所摄,竟是心生退意,披了件袍服法器,便展开遁光向远方逃去。
另一面,烟尘中,显出陈婉月稍显狼狈的身影。
因为穿的还是先前那套凡人的婚服,剧烈的冲击波直把她右臂的衣袖轰飞了半幅,露出一截肌肤晶莹的藕臂,身上其他地方的衣物也变得破破烂烂。
看上去,似乎她才是应该逃跑的那个才对。
抿了抿因为耗损大量气血而变得惨白的唇,陈婉月提剑腾空,也是展开遁光追了上去。
这男子遁速极快,远超寻常筑基修士,陈婉月不计灵力损耗提起极速,才得以远远坠在其身后。
“落!”
就在陈婉月眼见男子越来越远,以为自己就要跟丢之际,星铃儿的娇呵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那合欢宗主竟是应声而落,直直向一处密林坠去。
待陈婉月追及,却见那合欢宗主已是面目流血,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