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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颜: 【妖颜】39-45 完结篇

    -12-12


    作者:江阔云低


    20/12/12


    第三十九章 下一个天亮


    青岛,即墨古城。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发送任意内容到ltxsba@gmail.com获取最新地址


    临近除夕,这座古色古香的小城被装饰地焕然一新。


    五颜六色的小彩灯,连成一串,点缀在路边低矮的树上,闪闪发亮。喜庆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上、阁楼上、城墙上,连带着行人脚下的青石砖路面、还有路旁静静的河水都熠熠生辉。


    虽然是冬季,虽然是夜晚,虽然是古城,但这里一点也没有呆板的气息,反而处处透着生机与活力。


    烟花在河对岸升起,明亮的花火绽放在头顶的夜空,照亮了这个世界的一角,也照亮了李舟、陈沐语、邓明烟三人的脸庞。


    “这个好看。”三人正在一处小商铺前,欣赏着各种矿石。


    “嗯,绿油油的,是翡翠吗?”沐语问道。


    “不是,这叫崂山绿石,在海湾那里挖出来的,所以又叫海底玉。”明烟细心解释道。


    “这个喔?这个也挺好看的,很白很光滑。”


    “这是汉白玉,看着像玉,其实和大理石一样是石材。”


    “明烟你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爸喜欢买这个,来......冒充金石世家。我家书房的桌子上面,就压着一块小的汉白玉雕刻,书架上摆着好几块绿石,看着很贵重,其实都是便宜货。还有喔——”


    “这个好吃。”李舟带着三个椰果,挤进了正在闲聊的二女之间。


    邓明烟正侃侃而谈,想秀一波自己的知识储备,被他这么一打断,顿时气氛全无,她没了心情,气鼓鼓地戳了一下学长的额头:“吃货。”


    “哦,你不要,那我和沐语两个人吃。”他把一个椰果分给了沐语,自己手里捧着两个。


    这是景区常见的椰子,毛茸茸的果壳上直接插着吸管,可以很轻松喝到里面香甜的椰肉。


    “谁说我不要,快给我。”


    “你要,还说我是吃货。”李舟把手里的椰果递了出去。


    “就说,学长大吃货!”


    李舟便把手收了回来。


    “你......”明烟气得想打人。


    这时,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三人头顶绽放,巨大的花灯图案像是闪电般照亮夜空,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静静欣赏这一美景。


    明烟没有抬头,她伸出手,很自然地从学长的手里顺走了一只椰果,吸管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朵好看。”


    李舟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左手,转头呆呆地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明烟皱起了眉头。


    李舟指出了问题所在:“你拿的......是我的。”


    “哦。”明烟脸颊微红,把椰子放回了学长手上,又从他手上拿了一只崭新的椰子,喝了两口。


    李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这样,两只都被你喝过了!


    “怎么?你嫌弃我?”明烟狡黠一笑,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微微的杀意。


    明明是你先嫌弃我的......李舟欲哭无泪,可是他又敢怒不敢言,只得拿着她喝过的椰子默默嘬了几口。


    “我今天才明白你名字的意思。”


    “什么?”


    “明烟明烟,原来就是明亮的烟花,”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人如其名啊,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好看。”


    “贫嘴。”明烟低头吸了一口椰奶,脸颊却红了起来,显然心里十分开心。


    “即墨的烟花......我想起了某个游戏里的场景。”陈沐语忽然说道。


    “仙剑四。四个主角在这里度过了浪漫的即墨花灯节,然后一起许下了永不分离的愿望。”


    “是的,希望我们也能如此。”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李舟皱了皱眉头,仙剑里的四人虽然感情极好,但他们的结局可是各自分散,人鬼仙妖殊途。


    邓明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轻声说道:“沐语,你真的要今天走吗?”


    “怎么,舍不得我?”


    “嗯,而且......我也担心你。”


    “没什么好担心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要去面对,这未必是坏事。就像学长......他不是也从南京过来,面对了他的命运吗?”她看向二人,目光中尽是释然。


    陈沐语的离开,着实有些突然。


    她和明烟商量的时候,李舟正在霸占明烟家的卫生间,所以没有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等到他出来时,两个女生似乎已经商量好了,丝毫不给他选择的余地。


    “晚上,我有事要先回去啦,你留在这里多陪明烟几天吧。”沐语微笑着对他说道。


    李舟一头雾水,三人才一起做了那么疯狂的事,她就急着开溜,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难道是......害羞了?


    不可能吧。


    李舟猛地摇头,他看向明烟,见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于是就含糊着应了下来。


    陈沐语定了晚上十一点的卧铺。三人吃过晚饭,趁着时间尚早,便决定先去即墨古镇玩一会,再一起去车站给沐语送行。


    古镇虽美,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宛若烟火。在这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之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三人打车,一路送陈沐语到了检票口,李舟和明烟默默地看着她走向闸机,都默不作声。


    “别太难过啦,又不是出国,我们还可以手机联系。”陈沐语挥了挥手中的手机,目光中仍然带着轻松的笑意。


    “嗯,手机联系。”李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下学期见。”陈沐语对明烟挥了挥手。


    明烟挥了挥手,没有说话,目送着她消失在候车厅里。


    送走了沐语,二人一时间都有些伤感。


    回去的路上,明烟似乎心事很重,眉头紧锁,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李舟有意逗她开心,便说道:“我今天,是不是该去宾馆住了。”


    “不,你回我家,好好休息一下。”


    “嗯?”


    李舟不解,昨天不是说要我去外面来着,女生的心思果然难测啊。


    他还想继续说笑,忽见邓明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便瞬间止住了笑容。


    “沐语不希望我对你说,她可能也不希望你来插手这件事,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要你们共同处理。”


    “你说。”


    “她的父亲,因为严重的家暴,被判故意伤害罪,入狱七年了。后天,就是他刑满释放的日子。”


    “啊?”


    李舟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瞬间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件事:“所以,她才会来你家。”


    邓明烟用力点下头:“是的。因为这件事很复杂,我觉得没那么容易解决,所以让小沐语先跟我回来。最好等那个人出狱之后,看看他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回家。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沐语今天改变了想法,说,她已经决定了,她要一个人回去。”


    “她决定了什么?”


    “她要和父亲断绝关系......”


    “这......行吗?她父亲是因为她才进监狱的,万一他恼羞成怒怎么办?”


    “我也很担心这个,所以劝她别急着回去。”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李舟眉毛皱了起来,他们是赶着点去的火车站,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沐语只怕已经在火车上了。


    “你别急,我刚刚想了想,还来得及。沐语是坐火车回去的,中间还要转车,你坐明天早上的飞机,直接去西安,一样可以提前到。”


    “是吗?......”


    “嗯,只要赶在后天,她父亲出狱之前找到她就行,所以别怕。而且——””明烟两只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那时候,沐语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一定很疲倦,你再给她帮助,她就不会拒绝啦。”


    李舟这才舒展开眉头,会心一笑,点了点头。越看明烟越觉得像一个天使。


    “你这几天......这么累,所以,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


    “这次是真的,不能再进我的房间了。”明烟认真地看着他。


    “啊?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明天走了,要开学之后才能再见到你。”李舟一本正经,“放心,这次我肯定能忍住的。”


    “我不是怕你......”明烟对他吐了吐舌头,“我是怕......我忍不住......”


    这个小色女......李舟莞尔一笑。


    洗完澡后,邓明烟口是心非,还是很善良地让李舟进了屋。


    当然二人除了搂搂抱抱、聊天腻歪,也没有多做什么。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酒店之外的地方,只有二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李舟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


    他没有体验过母爱,躺在明烟的怀里,竟是觉得无比地温暖和......安全。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学长......”


    明烟哼着摇篮曲,轻轻拍打着学长的背部,像是一个母亲在催促自己的孩子入眠。


    在这样安详的氛围中,李舟很快地便进入了梦乡。


    确认学长已经睡着之后,明烟看着李舟安详的脸庞,竟有些动容。


    她忽然轻声地开口,似乎是在对空气说话:“答应我,你找到沐语之后,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


    她沉默了许久,低声地说出了三个字:“......伤害她。”


    ......


    ......


    飞机在中国广袤的天空上经过,庞大的机体穿过厚厚的雨云,从滨海的钢铁之城一路向西,越过平原和山川,掠过大江大河,最后穿越绵延千里的秦岭,到达了陕西境内。


    李舟下飞机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打车赶往宝鸡火车站,因为按照时间估算,沐语也快到站了。


    路上,提前发了消息,告诉陈沐语,让她出站后别急着转车,在外面等他一下。


    陈沐语微微惊讶,甚至罕见地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然后不咸不淡地追加了两个字:好的。


    果然如明烟所言,在火车车厢里待了十六个小时后,沐语已经是一脸的疲惫。


    她发丝微乱,双眼迷蒙,穿着黑色修身大衣,苗条地站在风里,楚楚可怜。


    “你送我进站,又接我出站。很有趣啊。”她的声音乏力,连打趣都显得慵懒,“好像电影一样。”


    “可能......这就是缘分?”李舟笑了笑。


    “你休息好了吗?”


    “嗯,昨天回去之后,洗了个热水澡,还睡了一个美觉。现在,精力充沛!”


    “所以,精力充沛的你,要和我一起回家,是吗?”陈沐语笑道。


    “是的。”


    “为什么?”


    陈沐语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李舟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沐语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这句话其实是一个双关,他既不希望陈沐语独自面对她刑满释放的父亲,也不希望她离开自己。


    陈沐语自然能明白李舟话里的含义,她眼带笑意,撩了撩发丝,然后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远方,边走边说道:


    “你已经有明烟了,还不放我走,很过分呀。”


    “我......”李舟跟在她身旁,步频都乱了,话也说不清楚。


    见他一时间没有明确的回答,陈沐语又转过头,无辜地望着他:“难道你——,两个都要?”


    “是。你们两个人,我都要。”


    她都这么问了,李舟自然语气坚定。


    陈沐语噗嗤一笑:“那这样,你就违背承诺了哦。”


    “什么承诺?”


    “我们的五次做爱约定,你还记得吗?”


    “一直都记得。”


    “第三次,是在好友的房间里,嗯,这次我很满意,虽然是在黑暗的环境里,但我们非常默契,都很舒服......所以,第三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还剩两次。”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头,对李舟比了一个v的手势,白皙的食指在他面前翘起,然后又调皮一弯:“第四次,是在一口棺材前,第五次,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听你安排......”


    “我?”李舟有些疑惑。


    陈沐语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做完这五次之后,我就在你的世界消失,永远不再联系你。”


    “啊?”


    “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她一改之前调笑的、温柔的表情,变得异常冷酷和认真。


    李舟如坠冰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陈沐语之前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那时候的他,连和陈沐语做爱都接受不了,又怎么会相信她这样的鬼话。


    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又怎么能把那些玩笑当真喔?


    “我反对!”李舟委屈地高声说道,“我们......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怎么能说走就走?”


    “那你想怎么样?”


    “至少——至少,你不能没有原因就离开......你也要考虑我的感受......”李舟觉得很不公平,她凭什么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和我在一起喔。”陈沐语笑了笑。


    “是。”李舟厚着脸皮承认道。


    “其实,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啊。和你在一起......很安全......很温暖。但是......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上。”


    “什么意思?”


    “我们先去第四次做爱的地方吧,在我老家,一个靠近秦岭的小山村,父亲的祖屋,母亲的棺材,就在那里。”陈沐语停下了脚步,目光里的世界变得更为遥远。


    李舟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去了那里之后,你再来挽留我吧。”


    “也许,过去之后,你未必还想和我在一起。”


    “甚至可能,会想杀了我......”


    ......


    ......


    第四十章 再见小时候


    铁链落下,厚厚的木门松开了一条缝隙,浓烈的灰尘,宛如千军万马般从屋子深处奔涌而出。


    李舟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手不停挥舞,驱赶眼前的尘埃,但一波散去,一波又起,飘散在空气中的尘雾,还夹杂着浓烈的腐臭气味,让他感觉微微窒息。


    “咳咳......怎么这么多灰?”


    “这间屋子......已经七年没有人来过了。”


    陈沐语不动声色,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这些灰尘。她的手指在木门上轻轻划动,几乎快腐烂的黑色木门上,那一道道细小的划痕,仿佛过去的岁月一般,从她白皙的指尖流过。


    “这是我小时候......在门上刻的。”


    “刻的什么?”李舟不解。


    “我的名字。”


    他仔细看过去,在腐痕之中仔细辨认,才发现上面确实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大字:“陈沐语。”


    只是经过了岁月风霜的侵蚀,这个痕迹宛如过去的记忆般,已经模糊不可辨了。


    “这上面怎么被涂掉了。”他指着名字上方两块用煤炭涂抹的黑斑,说道。


    “那也是我刻的......是我爸和我妈的名字......”


    “呃......”


    李舟没来得及奇怪,“吱呀”一声,陈沐语推开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束束明亮的光线,穿过飞舞的扬尘,打在她的背影,也打在泥土地面上,屋内逐渐被照亮。


    空荡的大堂里,除了灰尘,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张背靠里间墙壁、面朝大门的香炉桌子,以及房间正中心的一口棺材。


    那具棺材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横梁下,底下用四条长凳支撑着。棺椁被封的严严实实,厚厚的木板被粗壮的钉子牢牢地嵌入,似乎永远不会被打开。


    棺材正上方积压着厚厚的灰尘,角落则遍布着破损的蜘蛛网。棺材的中心,一个大大的“奠”字正对着二人。


    这里是眉县的乡村,也是陈沐语的老家。


    这里,有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对面是一座青翠的小山丘,河流这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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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苍山碧水、青瓦斜阳,唯独,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院子里长满了野花野草,门口碎落着一地的瓦片和石砖,窗户上的铁柱锈成了深红色,野猫在梁柱上留下的爪痕、被灰尘覆盖的炕洞、倒塌的柴垛,这一切一切都在宣告,这间房子,已经荒芜很久了。


    “这棺材......为什么会在这里?”


    很久的震惊与沉默之后,李舟坐在地上,面对棺材,问出了这句话。


    二人没有找到一张能坐的凳子,陈沐语便在她妈妈的小屋里,拿了一张上古时代的粉色绣花床单,翻转过来,放在大堂的地上,作为铺垫,席地而坐。


    “这是......妈妈的棺材。七年前,她死的时候,就放在这里了。”


    “为什么不入土为安?而是就这么放了七年?”


    “有很多原因吧。可能是因为......母亲是离异过的外乡人,她和村里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所以死在这里,没人在乎......,也可能是因为,我把父亲送进了监狱,所以......家里的亲戚,都很恨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舟凝重地问道。


    陈沐语双腿并拢,依偎在李舟的肩膀上,目光开始飘远。


    “我从头说起吧......”


    天色将暗,气温骤降。


    在这空旷的小屋里,李舟也觉得有些冷,他往陈沐语的方向挪了挪,二人的身体尽可能地靠在一起,想多给予她一些温暖。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瓦片上,发出零零碎碎的清脆声响,让她的声音显得更加清冷而沉重。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我的父亲,是一个人渣。”


    “他酗酒、赌博、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他也很少关心我和我的母亲,明明没有正式工作,却常常夜不归宿。上小学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奶奶的房间,总能听到父母在隔壁争吵,大都是为了一些钱的事情。我们家本来并不贫穷,有很多祖产,但在他的挥霍下,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在农村,本来就有很多家庭过得都不幸福,大家都只是在勉力支撑罢了。”


    “但是,最让我恐惧的,是他很喜欢喝酒。一喝醉,就会大吼大叫,然后乱扔东西,家里所有能扔的器具,全都被他砸碎过,甚至包括爷爷奶奶的牌位......。他喝醉的样子,是我见过最恐怖的......人......或者说......怪物。最开始,母亲还会去劝他,结果换来的却是一阵毒打,她的身上、脸上都留下过青紫的瘀斑。”


    李舟接过话茬,声音严肃中带着几分同情:“家暴。”


    “是的。”


    “那你妈妈,是怎么看上他的?”李舟气愤地说道。


    他想起陈沐语曾提起,她妈妈是个眉目如画的美人,从陈沐语的颜值来看,这点绝对不假。


    这样一个美人,怎么就嫁给了一个人渣?


    “也许是因为,母亲太软弱了。”


    “软弱,那不更应该找一个好一点的男人吗?这样才不至于被欺负呀......我不理解。”


    陈沐语轻轻地摇头:“我以前也不明白,但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发现,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母亲......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的一生,都在随波逐流,没有方向。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稍微有一个强势一点的骗子,就能把她骗走......有时候,也许她能明白自己选错了路,可是她又不知道离开了那个人,自己又能去哪里。所以......就会做出一个又一个......愚蠢的决定。”


    李舟默默叹息,是,父母辈那一代,因为缺少文化教育,确实很容易出现这样没有自我的人。


    “我从她那里得到了教训,从那以后,我只爱我自己,就算出现了我喜欢的人,那份喜欢,也绝不会超过喜欢自己的分量。”


    “这才是正确的价值观。”李舟点头称赞,爱人先爱己,才配享受正常的爱情,“那后来喔?”


    “后来,母亲步入中年后,父亲的脾气也越变越差。原本只是偶尔喝醉,后面几乎天天都要喝醉。那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怎么也睡不好,偶尔半夜惊醒,看见的,只是母亲在我的床头无声的流泪。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吵醒了醉酒的父亲。”


    “我和母亲,想过很多办法,但都无济于事。我记得我很天真地想,爸爸打妈妈,总是在喝酒之后,那只要让他不喝醉就好了。于是我就去问老师,有什么可以解酒,老师告诉我,蜂蜜水可以解酒,所以我每天都会带一小瓶蜂蜜在身边。”


    李舟莞尔一笑,他想起在山东拼酒的那个夜晚,她也是泡了一盒蜂蜜水,那可能就是她童年悲惨经历留下的后遗症吧。


    “但是都没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终于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爆发了......”


    “那年年初,我生了一场大病,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回来之后,父亲和母亲就在这里,爷爷奶奶的灵位前,大吵了一架。父亲揪住母亲的头发,往桌腿上撞,一边撞一边骂她婊子,还抽出皮带打她,用腿踢她腹部,声音之大,连邻居都能听见。我吓坏了,看见母亲的额头在流血,就跑回房间打了120......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个画面......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哭,泪水和血水融了在了一起,就好像在流血泪。”


    李舟只觉得心脏被人猛锤了一下。


    他从未经历过家暴,偶尔听闻,也是离自己很遥远的新闻媒体上。此时听陈沐语细细讲述,只感觉一股压迫力前所未有地冲击着自己的内心,让他胸闷难受,无比压抑。


    他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这样凶残的暴力面前,究竟是怎样绝望的心情。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伴侣,是她的丈夫......


    “可惜,一切都晚了......救护车到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涣散了......她体内大出血,去了医院,也没能抢救回来......”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他......他请了律师,经过辩论之后,被改成了故意伤害罪......律师还告诉他,因为我还没有成年,需要他抚养,所以只要我愿意原谅,并接受他的抚养,他就有机会缓刑。”


    “于是,在开庭的时候,父亲跪在地上向我道歉,一边哭一边请求我的原谅,他说他以前错了,他很后悔,他想继续跟我一起生活,以后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打人骂人了。检察院的姐姐也问我,是否原谅他,我说,不;她们又问我,是否愿意跟他生活,我还是说,不。”


    “父亲绝望了,他一改之前痛哭流涕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就是殴打母亲时候的那种眼神,死死地望着我,一直到审判结束。”


    “那个样子,成了我最后的噩梦......”


    “他最后被判了七年,没有缓刑。我却一点也不开心,我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结束,他还会回来的,母亲软弱,他就一直欺负她,我是他的女儿,我反抗,他就会来报复我......”


    李舟无比震惊,瞳孔放大,额头上冷汗涔涔。


    杀人者没有偿命,反而只判了七年?


    “为什么?”他的声音愤怒到颤抖。


    陈沐语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反而很淡定,她的语气平静:“大概是因为,他主观上,没有故意杀害母亲的意图,客观上,也没有直接造成母亲的死亡。母亲是在医院死去的,不是他直接打死的......所以,最后只能以故意伤害罪判处......”


    “这什么破法律!”李舟气得想说脏话。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也就是说,你父亲在进监狱之前,就已经记恨上你了?因为你没有原谅他,也没有接受他的抚养要求。”


    陈沐语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道:“是的。我和他的最后一面,是他被警察塞上警车带往监狱的时候,他对着我大喊,说,他还会来找我的,只要我还是他的女儿,无论我跑到哪里,他都有一万种方法找到我......”


    李舟感觉喉咙在冒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是,这个人渣没有说错,现代社会,他是可以凭借父亲的身份,用各种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找到她。


    除非,断绝父女关系......


    屋外的雨,变大了。豆大的雨点,如同鞭炮般在屋顶噼里啪啦作响,不少雨水,透过层层的瓦片,落到了地面。


    陈沐语抬头看了一眼破旧的房梁,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缓缓讲述:“他进去之后,债主纷纷找上门,搬空了我家一切值钱的东西。除了这张供桌和母亲的棺材,其他几乎什么都没留下。父母都不在了,亲戚们自然都不再来往,母亲的棺材,也就一直放在这里。”


    李舟平复了下心情,又问道:“那你后面去了县城,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陈沐语的表情这才轻松了一点,她微笑了一下,说道:“还记得教我蜂蜜水解酒的老师吗?是她帮了我。我本来就在县城读初中,她在那里任教,看见我家里突遭变故,就把我接过去,帮我在学校和网上募捐,联系了妇女儿童救助机构,让我得以完成学业,也不缺钱用。我去了县城之后,在那里租了一间很便宜的公寓,课余时间打工赚钱,之后也就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今天。”


    所有的故事讲完,李舟长长地吁了口气。


    难怪明烟能原谅她。沐语确实是一个很让人同情的可怜人。


    李舟单亲家庭、穷苦家世出生,就已经算是颇为不幸了,但跟她比起来,又何止幸福千百倍......


    他忽然想起和她在山洞的那场对话,想到那时的她,对自己说的“半真半假”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并非来自单亲家庭,但却过着比单亲家庭还要悲惨的生活,所以能与李舟感同身受。


    “这些都过去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舟搂着她的肩膀,宽慰道。


    “嗯。”陈沐语疲倦地钻进他的怀里,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安心地闭上双眼,仿佛只有在他的怀里,这些烦恼才会烟消云散。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去结束这一切。”


    “嗯。”


    夜色已经笼罩了这片乡村,雨水和黑暗,带来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李舟和陈沐语身下垫着她小时候的棉被,身上盖着二人脱下来的羽绒服,陈沐语的在里面,李舟的在外面,二人靠着墙相拥而眠。


    没有邪恶的想法,没有深深的心机,有的,只是两个孤独的青年单纯而炙热的心脏。


    他们从稚嫩的童年时代,一路孤独地走来,终于在这一天,不再孤独了。


    不用再隐藏自己,终于能和过去握手告别......


    这一夜,雨一直没有停,深夜,李舟还能听见电闪雷鸣的声音。二人的心境却宛如大雨之下的顽石一般安静。


    直到清晨时分,天刚刚破晓,夜雨,才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潜行者,偷偷溜回了黑暗世界里。


    屋外的世界,也终于迎来了晴朗。


    ......


    ......


    眉城监狱。


    清晨,释放囚犯的铁门缓缓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旧衣服,留着寸头,面目沧桑,走到了阳光之下。


    他叫陈学军,七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如今刑满释放,重获新生。


    ............


    ............


    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战役


    “喂,学长~”


    “明烟......”


    “你起床了吗?”


    “嗯,刚起来。”


    “你和沐语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就出发,怎么了?”


    “我......我担心你们。”


    “没事的,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昨天问了我爸,他说,这种情况下,沐语是可以去断绝父女关系的。你们带着户口本,去民政部就行。”


    “我和沐语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带了户口本,现在就是说服他的问题。”


    “我很害怕。那个人,毕竟刚从监狱里出来......还有过暴力史。你如果一次说服不成功,就下一次再说......千万不要言语刺激他,跟他起冲突......”


    “嗯,知道。”


    “还有,你也不要太相信他。我听说,很多家暴的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凶狠,跟别人说话也很客气,但那都是他假装的。所以,你一定要多留几个心眼。”


    “嗯,放心,我会的。”


    “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告诉我。”


    “好。「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学长,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好。”


    ............


    ............


    李舟面容严肃,望着高高的监狱外墙,墙上坚硬繁琐的铁丝网,将天空割裂开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关在里面了,顿时心神慌乱,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其外,顿时放松了下来。


    从外面看这座监狱,都能感觉威严和压抑,很难想象,里面的人,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精神状态。


    ——当然,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最|新|网|址|找|回|-


    他牵着陈沐语的手,感受她平静的脉搏和温度。陈沐语和他十指相扣,仿佛心连着心。


    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左右,监狱厚厚的铁门终于打开,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高不高,大约只有一米七左右,皮肤很差,宛如裂开的枯树皮,毫无生命气息。眼窝深陷,额头狭窄,脸上的肌肉仿佛冻僵了一般,面无表情。


    他夹着一个档案袋,穿着灰色的旧棉衣,在出监狱的甬道里,一步三回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出来了。


    “是他吗?”李舟低声问道。


    “嗯。”陈沐语低声回答。


    陈学军走出甬道,这才看见下坡尽头的二人。他放慢了脚步,一直盯着李舟和陈沐语,眼神中的不自信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慢,直到离二人三米远的地方,他停下了。


    “......小雨?”


    那是陈沐语的小名。


    李舟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迟疑,陈沐语的手指在他的指间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演奏时忽然断了琴弦,她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是他的男朋友?”陈学军又把目光投向李舟。


    “是。”


    陈学军用的是标准的关中方言,李舟老家在眉县相邻的扶风县,自然也能听懂。只是他的声音沧桑,发音粘滞,夹杂了很多难以言说的感情。


    “哦,长得......不错,这几年,辛苦你照顾小雨了。”


    和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面完全不同。


    陈学军几乎是很平淡地开启了三人之间的对话,从他的样子来看,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沐语。


    是,他进监狱的时候,陈沐语才十四岁,还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初中少女,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肯定形容憔悴。而如今她已走到阳光下,亭亭玉立,无论是身高,还是精神面貌,肯定和以往都大不一样了。


    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而仇恨,似乎也在这过去的七年里,烟消云散。


    陈学军知道二人的身份后,只是平淡地点头,脸上闪过几丝惊喜,随后更多的是哀伤。仿佛根本想不起,他入狱前曾放话要找沐语的麻烦。


    当然,这一切,也可能是他的伪装。


    毕竟,他之前可是杀人犯。


    李舟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沐语半个身体,语气诚恳,不卑不亢:“叔叔,我们今天过来,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陈学军目光迟钝地望着他。


    “你抚养了沐语十四年,这一点,我们很感激你。”


    “哦。不用,”陈学军咧嘴一笑,“我是她爸爸,这是我应该的。”


    “沐语她今年21岁,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李舟看了一眼他发黑的牙齿,忍着恶心,继续说道。


    “是,是该有了。”陈学军点头附和,仍然乐呵呵的。


    “所以,你可以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力吗?”


    “嗯,嗯,我从来都很尊重她的,她想去哪就去哪,我都不拦着。”陈学军笑道。


    李舟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理解了吗,就在那“嗯、嗯”?


    “他听不懂的。”陈沐语摇了摇头,走到李舟身旁,双手扶住他的胳膊,“我自己来说吧”


    李舟无奈点头,他高估了这个人的理解能力。


    还是沐语了解她的生父,所以让她来说吧,只要别惹恼他就好。


    “陈学军,我们断绝父女关系吧。”


    没有铺垫、没有劝说,直接切入主题,李舟的心脏直接来到了嗓子眼。


    喂,这也太直接了吧。


    他神经紧绷,牙齿轻咬嘴唇,握紧了沐语的手,替她感到紧张。


    陈学军似乎也没有料到,他直接愣住了,在原地思考了很久,表情变幻莫测。


    李舟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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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恼羞成怒动手打人,李舟肯定要护着沐语。


    在打架方面,他完全不虚陈学军,更何况,这附近就是监狱,有民警在,很安全。


    但是,什么声响都没有。


    陈学军出乎意料地安静,他嘴唇抽搐了一下,歪了下脖子,眼神中闪过几丝不舍和几分遗憾,叹了口气说道:“那行,断绝......就断绝吧,我也没想着你能原谅我。”


    这个答案,也是如出一辙的意外。


    他就这么答应了?李舟不敢相信地看着二人。


    “那你......跟我们去民政局签字?”他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嗯,明天去吧。”


    “今天不行吗?”李舟生怕夜长梦多。


    “刚从里面出来,我需要缓一缓。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不会不认的。”陈学军大步从二人身旁走过,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


    “给我两百块钱。”他对着陈沐语说。


    “你要钱干什么?”李舟问他。


    “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你是我女儿,给我两百块钱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的语气并不善良,但是也没有特别暴躁。仔细想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如果他真的愿意第二天就去断绝关系,给他200块钱完全值得。


    李舟刚想答应,转念一想,他要是拿着钱去买凶器怎么办?钱可以给,但是必须断绝关系之后再给。


    “不给他。”几乎是同时,陈沐语低声说出了李舟内心的想法,“我们带着他去吃饭,不能让他跑远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提出条件后,陈学军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刚出狱,举目无亲,正需要人帮忙。


    中午,三人去了镇上,在一家小餐馆点了快餐盒饭。李舟和陈沐语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坐在了两人桌上,他心知肚明,干脆端着饭盒,蹲在马路边上吃。


    一边吃,一边看着过路的车流,似乎在感慨自己的命运。


    吃完饭,他又去了一趟超市,让李舟帮他买了烟、打火机、矿泉水和一些散装小面包,便准备回老屋。


    李舟想起那间屋子已经停电了,于是又买了几根蜡烛和一床棉被。差不多刚好两百块钱,让他自己扛回去。


    这应该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还不到五十岁,四肢健全,以后完全能自食其力,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后续的生活。


    不求他能心存感激,幡然醒悟,——这是关监狱都做不到的事情。只希望能用这点帮助,换他一个和平断绝关系,那样就值得了。


    刚回老屋,陈学军推开门,便愣住了。


    “这是......?”他指着房间里的棺材说道。


    “我妈。”陈沐语不咸不淡地说道。


    陈学军“啪”地一声跪了下来,原本僵硬的脸,忽然被痛苦的表情占据,他眼眶通红,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山峦,鼻涕吸溜落下,爬向他妻子的棺材。


    “老婆......我来晚了......呜呜......是我害的你......对不起......对不起......”他哭声如雷,不断用拳头锤击自己的胸口。


    “假的,你别信他。”陈沐语低头对李舟说。


    是。明烟已经告诉他了,这种人天生就会演戏。李舟心中无奈,会真心悔改的人,绝不会是这样出格的反应,他这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把人当傻子。”他低声吐槽道。


    “我错了,老婆......,我在监狱的七年,每一天都在后悔。我不该生那么大气,把你......把你打死,我宁愿死的是我......”陈学军继续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夸张了吧?李舟实在看不下去了。


    “出去清静一下?”


    “嗯。”陈沐语微笑,她正有此意。二人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他们走出院子,来到小山丘上,这里蜿蜒着一条河流。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河水暴涨,水势也湍急了许多。原本快干枯的河床,水深看上去差不多有两米了。


    清澈的河水里,冲击着两岸的岩石,激起雪白的浪花,甚为好看。


    岩石的缝隙中,还有几朵小白花。手心大小的花朵,在水流的强大冲击下,屹然不倒,生命力甚为顽强。


    正值深冬,水温极低,也不知道这些花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舟弯腰,从冰凉的河水里摘下一朵,送给了沐语。


    陈沐语微笑着接过,小心翼翼地擦去花朵上的水滴,然后放在了耳边。


    “好看。”李舟笑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陈沐语笑问道。


    “不知道。”他对花一窍不通。


    “这叫山百合,秋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有白的,也有黄的,可好看了。这一朵,应该是错过了花期,前两天天暖偷偷开放了,可惜,今天又遇到了涨水,活不了多久了。”说着说着,她的神色逐渐黯淡。


    “所以摘下来刚好,你戴上,让这朵花的生命有了意义。”


    陈沐语微笑摇头:“这是你赋予它的意义,生命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别那么悲伤嘛,美丽就是意义,所以鲜花赠美人,快乐就是意义,来,笑一个。”


    “嗯。”陈沐语噗嗤一笑。


    李舟知道,这两天那么多的烦心事,再加上触景生情,她的心情肯定不会太好,所以有意逗她开心。


    “说起来,山百合,我好像在一首诗里面听说过。”


    “席慕蓉,《如歌的行板》。”


    “对对对。”李舟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背这些优美的现代诗,但进入大学钻研理工科之后,便慢慢地全忘了。


    那首诗讲得什么来着?他有些懊恼地敲自己的头。


    陈沐语微微一笑,轻轻咛道: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么都会循序生长,


    而候鸟都能飞回故乡。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无能为力的,


    不然,日与夜怎么交替得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还是,


    我藏了一生的,


    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


    李舟痴了。


    陈沐语的声音原本就如同天籁,在这安静的小山丘上,更是摄人心神。她穿着修身的长衣,皮肤白的耀眼,咛唱席慕蓉的诗,就像是圣女一般动人。


    不需要铺垫,他动情地把陈沐语搂入怀里:“我们今天晚上做爱吧,就在你妈妈的棺材前,让她看着我们成长。”


    陈沐语的身体也软了,她依偎在李舟的脖颈下,动情地“嗯”了一声。


    “等下我就找个借口把那个人支走,让他去镇上住宾馆,不会让他来打扰我们。”


    “嗯。这是我们的第四次。”陈沐语目光迷离,享受着拥抱,在他怀里吐气如兰,“除了妈妈,谁都不给看。”


    “对,谁都不给看。谁也都拦不住我们。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沐语,我想拥有你的一切。”李舟紧紧地抱着她。


    “你已经拥有我的一切了,我的爱,我的身体,全都已经给了你,只是你还不知道。”


    “那未来喔?你一直坚持要走,我很害怕。”


    “那是你不要我了,我才走的。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我要你,我要你,我永远都要你。”


    “这是你的承诺。”


    “这是我的承诺。绝不反悔。”


    “嗯。那你也有了我的承诺,只要你愿意,我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背叛你。”陈沐语目光如水,动情地望着他。


    “小雨——”


    二人正沉浸在彼此独有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硬生生将他们拽回现实。


    陈学军来了。


    李舟和陈沐语依依不舍地分开,目光中的情欲似乎还藕断丝连。


    二人同时不满地看向来者的方向,都感觉这个人来得非常不是时候。


    中年人尴尬地站在他们十米远的地方,搓了搓无处安放的手,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什么事?”陈沐语冷淡地问道。


    “小雨,明天我就和你们一起去签字。”


    “哦。”大概是听惯了这样的虚假承诺,陈沐语毫无感情地回应。


    “那你......能再叫我一声爸爸吗?”


    “不能。”


    “你还没原谅我?是,是我不好,......算我求你了,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父女之情。”


    “我们之间,有这种东西吗?”


    “我、我不善于表达......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但我真的很爱你,也很爱你的妈妈,......我一直藏在心里,耻于告诉你们......但是,哪怕是上头打你们的时候,我自己的心也在痛。”陈学军局促不安地说道。


    “骗子。”


    “真的,爸爸没骗你。”


    “你再敢说那两个字,我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陈沐语恶狠狠地说道。


    “别,别,小雨。我错了,叔叔错了......”陈学军双手举到肩膀,表示认输投降,他赔笑道,“我刚刚想了想,这两天,我们轮流给你妈守灵,然后让她入土为安,这样好吗?”


    这才像句人话。


    李舟和陈沐语对视了一眼,均觉得确实有这个必要,不能再让母亲的棺材留在这里了,因为过了今天,他们也不会再回来。


    而且给沐语妈妈守灵,刚好也可以借口支开陈学军,完成二人的第四次做爱。


    确认了李舟的眼神,陈沐语点了下头。


    “小雨,那今天,你去守灵?刚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你男朋友说。”


    陈沐语抬头望向李舟。


    李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拥抱:“你去吧,没事的。刚好我帮他去镇上找个住处。”


    “你别相信他,他满嘴谎话,也别暴露身份。”陈沐语低声说道。


    陈沐语走后,陈学军来到河岸边:“我们边走边聊?”


    李舟刚和陈沐语确认了心意,心情无比愉悦。再加上陈学军刚刚那番话,算是非常诚恳了,哪怕是装的,也让人产生不了负面情绪。


    他索性就像对待正常的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舟就行。”李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免得引起麻烦,沐语也让他别暴露,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假名字,便用韩教授经常称呼的方式来敷衍。


    “姓周啊......小周,你和小雨,认识多久了?”


    哼,想套话?李舟心中轻蔑一笑,他不喜欢撒谎,但对这样的人,也未必需要说实话,


    “有三年了吧。”他是按陈沐语的大学年龄算的。


    “你们是大学同学?”


    “嗯,算是。”


    “不错不错。小周,你看着就一表人才,小雨跟着你,我也放心。”


    李舟点头,没有接话,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沿着山坡的方向,慢慢地走到了一处高岗。这里地势更高,水流也更急了。


    “你看我们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小雨她不认我没关系,但我还当她是我的女儿,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随叫随到。”


    “这......不用了吧。”


    李舟面露难色地看向陈学军,都断绝关系了,还留联系方式干什么。


    中年男人正脸望着河流,留给李舟一个侧脸,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闪而过,迅速消失,旋即尴尬地笑了笑:“也是,我刚出来,手机都没买,想留电话也留不到。”


    又是一阵沉默,李舟已经想好了,这种尬聊,他只回答,不主动提问。


    “你家境怎么样?”陈学军又问。


    “呃,一般吧。”


    “家境一般没关系,你年轻,年轻就有希望,不像我......”


    “大叔也不算老。”李舟说着客套话,礼貌地笑了笑。


    “我?我不行了,看着还算正常,但身体一堆的病,马上就入土了。就像这条河,现在这么多水,只是回光返照,几周不下雨,就枯死了。”


    “不会的。”李舟继续敷衍道。


    陈学军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条河通向哪里吗?”


    “不知道。”


    “我年轻的时候,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走了很远很远才回来。我不知道它的尽头,但我知道,它在哪里消失。”


    “哪里?”


    “野人谷,那里荒无人烟,是一个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哦。”李舟来了兴趣,他是在暗示他想要隐居吗?


    “再往深处,就是秦岭,那就是真正的原始森林了,每一棵树,都有盆那么粗。如果有人死在那边,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陈学军忽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黑黄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李舟愣住了。


    “去死吧!”


    陈学军忽然面目狰狞,双手推向了李舟。


    幸好李舟一直对他有所防范,没有离河岸太近。加之他身体比瘦弱的陈学军健硕不少,不至于一下就被推到河里。


    现在河水接近零度,寒冷刺骨,刚刚李舟摘花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掉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你果然是装的。”李舟背靠河岸,双手钳住他的双手。


    一次偷袭失败,陈学军依然不依不饶,仍然使劲想把李舟推下去。


    “我养了她十四年,吃我的,穿我的,还没给我养老送终,现在就想走?没门!”


    “你杀了她母亲,还想报复她?”


    “是,我是杀了那个女人,可是我是不小心的,我没想到她会死。”他脸上毫无悔意,仿佛自己打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宠物,“我承认,我不是好人。——难道她就是吗?我是她爸!她明明可以救我的,却把我送了进去!这样的不孝女,留着有什么用?啊?你说啊!”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陈学军大吼一声,四肢的肌肉深深鼓起,脚底直接陷入泥土里。


    李舟这才发现这个人的可怕。他平静的时候,和常人别无二致,一旦发疯,完全不要命,他这样用力地推搡,就算别人掉下去了,他自己也没法幸免。完全就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你这种人渣,就应该被枪毙!”


    李舟找准时机,松开手,向旁边一闪,陈学军没来得及反应,因为惯性整个身体向前冲,倒在了地上,半个身体已经探出了河道,但是没有掉下去,


    李舟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然而陈学军动作更快,他抓起河岸的沙子,洒在了李舟的脸上。


    李舟猝不及防,接着感觉脚底被牢牢地抓住,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竟是陈学军抓住他的一只脚踝。


    那人往下一滚,掉入河床,连带着李舟一起往河道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舟抓住了河床上的一根藤条,才没有完全掉入水中。


    但双脚进水,鞋子瞬间被冰凉的河水打湿,刺骨的寒冷沿着脚底板一路传来,蔓延至身体各处。


    他立刻提起脚,两只手和胳膊一起夹住藤蔓,保持躬身收腿的姿势。


    哗啦啦,一堆碎石块从头顶滚落,从身边经过,连带着他买来不久的小米手机,全都沉入河底。


    “他妈的,我还死不了!”一旁的陈学军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地势比李舟更低,也抓住了几根藤蔓。


    二人忽然同时反应过来,这是同一片藤蔓。这些粗壮的蔓生植物,深深地扎入了河床一块巨大的岩石缝隙里。


    这块岩石露出来的部分差不多有半个小汽车那么大,它的旁边长了许多粗壮的藤蔓。


    李舟和陈学军就这样一左一右,垂挂在岩石的两端,湍急的河水从脚底下流过,二人隔着岩石,陷入了僵持之中。


    这时候,谁都不敢松手,因为一旦松手,掉入冰凉的河水,必死无疑。李舟想借着藤蔓往上爬,陈学军便用脚去踢李舟脚下的岩土,让他双足没有地方站立,使不上劲。


    这时候,二人的身体同时一沉,那块岩石居然松动了。


    它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必须要有个人先掉下去,另一个人才能活。李舟瞬间


    -12-12


    明白了局势,于是也踢动石子,想把陈学军赶下去。


    但是几次交锋,都没有命中。他手上的力气反而小了不少,手心渗出热辣的汗液,藤蔓越来越滑。


    怎么办?怎么办?


    在这危急关头,头顶出现了一个人影。


    “沐语?”李舟惊呼,她没有走远,她听到动静就赶来了。


    太好了,只要她把陈学军赶下去,那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只是她......需要在她的生父和我之间做出选择......


    这会背负着很大的道德压力......


    李舟往上一看,忽然绝望了,连忙大喊:“你别过来,这里很危险。”


    岩石已经露出了深深的缝隙,黑色的湿土宛如一道巨大的伤口,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不是二选一的问题,她谁都救不了。


    这里土质松软,岩石随时都可能掉下去,她如果过来,站在上面,只会失去平衡,跟着石头一起滚落。


    李舟只能自救。


    陈学军似乎还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仍然在担心他的女儿会对他发起攻击,温柔地说道:“小雨,快救我,你男朋友把我推下来了,你把我救上去,我以后好好对待你。”


    这个恶贼,恶人先告状。


    陈沐语面无表情地摇头,显然不信。


    “小雨,我们认识了十四年,你还不信我吗?无论你长多大,都只有一个爸,男朋友还可以换,你——”


    “放手吧。”陈沐语轻声打断了他。


    “小婊子。”陈学军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你妈是大婊子,你是小婊子,老子一生都被你们娘俩毁了。你们都不得好死!”


    “哦。”


    “他妈的,老子就不放手,要死一起死。你要是敢对我扔石头,我就抱着他一块掉下去。”


    陈学军彻底撕破了脸皮,各种脏话尽出。


    陈沐语却一点也不生气,她微笑着,说出了一句很平淡的话:“陈学军,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男朋友的名字。”


    她在做什么?李舟吃惊地望着她。


    陈学军也皱起了眉头:“他......姓周......”


    “不,他叫李舟。”


    陈学军瞬间脸色剧变,他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地望着李舟,仿佛看见了这个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人。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舟的脸,似乎要从他身上看见什么事物的影子,瞳孔都快冒出火了。


    “原来是你。”陈学军失声叫道。


    剧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脑海,他再也没有精力分配到手腕上。话音刚落,他力气全无,松开了手,绝望地掉进了河流里。“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被汹涌的河水冲走了。


    在崖边挣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掉入冰凉的河流后,他在水面起伏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随着滔滔河水冲向了他年少时去过的地方。


    李舟所剩的力气也不多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陈沐语担忧的神色,看着她急匆匆跑过来的脚步,看着即将掉下来的巨大岩石块,他只知道,是时候放弃了。


    “沐语,我爱你。”


    他也松开了手,随之掉入了河流里。


    第四十二章 永远的恋人


    四面八方的河水,封住了眼睛、鼻子、耳朵,模糊了一切触觉。冰凉刺骨的寒冷,从脖子处开始,以闪电之势,席卷全身。


    李舟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在水中浮浮沉沉。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黑暗、窒息和寒冷,全都在包裹着他。


    他无处可逃。


    在这濒临死亡的瞬间,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飘过许多的画面:他和明烟在路灯下吃桂花补丁、沐语在火车软卧车厢露出真面目、师姐抱着他在卧榻上缠绵......


    这些画面宛如电影结束时的镜头,快速闪过,只在脑海中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悲伤。


    这就结束了吗?


    我这就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个不停:


    “我爱你,学长。”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好难受啊,好不甘心......


    世界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冷。他几乎感受不到河水的冰凉了,他只是觉得刺痛,浑身上下,仿佛有一千万根针在扎他,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抽搐。


    李舟绝望了,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里准备。


    他呼吸困难,身体各处都在缺氧。


    他甚至在想,明烟看见他尸体的时候,会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一只轻巧的手托住了他的腰,让他在水里找到了平衡。


    紧接着,是一张柔软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边。


    温暖的气泡,从那个人的嘴里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又可以呼吸了。


    李舟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宛如天使一般动人。


    她光滑的脸颊泡在清澈的河水里,比任何玉面还要明亮还要光洁,柔顺的长发,仿佛在水中舞蹈。


    二人就在这冰凉的河水里,嘴对嘴呼吸着。


    “沐语......”


    他说不出话,只能咕噜咕噜地挥舞双手。


    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下来了?


    陈沐语的眼神坚定而又炽烈,仿佛就算溺毙在这冰凉的河水里,她也死而无怨。


    她指了指上方,二人一起窜出了水面,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但还没来得及平稳身体,紧接着,是一股巨大的浪潮,宛如飓风掀起的海浪,从身后袭来,将他拍打到了岸边。


    李舟懵了,他趴在河岸边,身旁同样趴着的,是浑身湿透的陈沐语,而身后溅起巨大水花的,是那块岩石。


    陈沐语还是跳下来救他了,当然,也不小心破坏了那块石头的稳定。


    但也正是因为那块石头的稳定被破坏,在二人落水后掉落,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才救了二人。


    可能,冥冥之中,这就是因果吧。


    但是,还没有完全得救。微风拂过,二人的体温迅速下降,身体各处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幸好河水不深,他们穿的羽绒服,有一定的疏水性,所以没有完全湿透,可以短暂保温一会儿。


    虽然只能支撑一小会,但足以救命。


    二人对视了一眼,旋即搀扶着起身,一路狼狈地爬上了山丘。


    死里逃生,二人边喘边笑,无需交流,他们手牵手,一路奔向老屋。


    关上门,脱光所有的衣服,瑟瑟发抖地盖住新买的被子,然后用蜡烛点燃柴垛,生起篝火,依偎火旁取暖。


    还不够,还是冷。


    李舟抱住陈沐语,声音发抖:“沐语,你不该来的,你自己昨天才说的,爱人先爱己,你怎么忘了?”


    “我、我没忘。”陈沐语同样在打寒颤。


    “那你还跳下来救我。”


    “可是,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说得情真意切,声音中还夹杂着哭腔。可想而知,那一瞬间,她有多害怕。


    他们刚刚才许下永远在一起的诺言,差点就天人永隔了。


    “傻瓜。”


    李舟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又心疼又感动。


    然后下体逐渐膨胀......


    他们被寒冷侵袭,正是需要热量,需要运动的时候。


    而产生热量最好的二人运动,除了做爱,还有什么喔?


    李舟吻向陈沐语柔软的嘴唇,陈沐语也予以热烈地回应。


    这个湿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烈。


    他们颤抖着身体,唇舌相交,二人的嘴唇几乎快黏在一起了。李舟抿住陈沐语的嘴唇,完全不舍得放开。


    他的舌头伸进她香甜的口腔,在她温暖的舌头下不断舔舐。


    陈沐语任由他从自己这里索取,她的欲望也随着唇舌被勾走而愈发浓烈。


    她忘我地拥抱着李舟,豪乳肆意挤压着李舟的胸膛,两份巨大的柔软贴着他的身体,玉手不断抚摸他的脊背,让他全身都感受到自己的渴望。


    她的小腹贴着一个火热的家伙,从河水脱身之后,二人的身体都出现了降温,唯独它,烫得如同第二堆篝火。


    她伸手,抚摸着那道滚烫,想用冰凉的小手吸干它全部的热量。可是,怎么也吸不完。


    李舟的肉棒宛如一根巨大的火源,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反而,在她玉手轻抚之中,一圈圈粗大,连带着她的手心也开始温暖起来。


    抱着抱着,二人身上的被子落地,李舟也不觉得冷,他们的体温早在接吻与拥抱之中恢复过来了。


    “抱着我,去棺材上......”漫长的湿吻结束,陈沐语喘着气,在李舟耳边轻咛。


    你真是个带孝女。


    李舟擦干上面的灰尘,然后横抱起陈沐语,把她放在了棺材顶端。


    这是一口方正的棺材,顶部是平坦的,仿佛天生为了做爱而设计。


    二人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一张狭小的床上,虽然挤,但却很舒适。


    “嗯~”肉龙入体,陈沐语的双眼瞬间迷离了起来。


    她的妈妈就躺在里面,自己却在上面猛肏她的女儿。这虽然有一点恶趣味,但也让李舟感到了无比的刺激。


    他下体的巨龙又膨大了一圈。


    陈沐语被冲地“嗯”了一声。


    “妈妈,我好舒服......你看见了吗......”她翻转身体,对着身下的“人”喊道。


    说话的时候,李舟明显感觉自己的肉棒被紧紧地吸住了。他脑袋一热,双手从她肩膀下绕过去,抓住了她摇晃的两个豪乳,仿佛抓住了驭马的缰绳,捏着小葡萄,让她放松下来。


    “啊~我们在做爱,在妈妈身上做爱!”陈沐语的呻咛宛如天籁。


    是,我们在妈妈身上做爱,当着她的面,狠狠地做爱。


    打破一切禁忌,而且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快乐,简直无与伦比。


    李舟完全放下了道德约束,开始在她体内抽插,肉棒在她淫水泛滥的小穴里进进出出,一遍遍地冲刷着肉壁,撞向她的花心。


    每一次撞到她的花心,陈沐语都要闷哼一声,她的玉手扒拉着棺材的边缘,以稳住身体。但在李舟看来,她似乎快乐到,都想掀开妈妈的棺材板了。


    李舟拍了拍她的屁股,二人又换了个姿势。


    陈沐语趴着,高高翘起自己的小翘臀,李舟从她身后贯入。他扶着沐语的小蛮腰


    这是李舟做得最爽的一次。陈沐语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她的小穴一直收缩个不停,紧致地肉壁宛如会呼吸一般,一张一合,李舟快爽飞了。


    他都不需要自己多大的动作,在这棺材上面也不敢有多么大的动作,仅仅靠着陈沐语的刺激,他就能射出来。


    陈沐语双臂伸直,双手拉住棺材边缘,光滑的脊背如同一道美丽的斜坡,连接着她的玉颈和翘臀,明明远离了篝火,身上却缓缓地渗出香汗。


    “嗯~嗯~”


    玉乳垂下,贴着棺材板,仿佛贴在了妈妈的身体上。


    棺材吱呀吱呀作响,仿佛妈妈也被这幅淫荡的画面所感染,发出了轻微的呻咛......


    ............


    篝火旺盛,西北农村的老屋里,是不缺柴火的。李舟挑了几根形状好的木柴,架起了晾衣架,把湿衣服放在上面晾干。


    还有沐语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李舟搭了一个小架子,放在火旁烘干。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人就像是生活在石器时代的远古人,围绕着篝火,赤裸着身体,火光照射出他们的影子,影子上的性特征也无比明显。


    终于都结束了。


    陈学军永远消失了。


    不会再有人打扰沐语,她的心结也应该解开了。


    所以,他可以安心规划未来,和明烟,和沐语,规划一个三人在一起的完美未来......


    想着想着,巨龙又开始昂首。


    大概是之前的死里逃生激发了浓郁的肾上腺素,二人的身体,直到此刻仍然激动不已。


    陈沐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主动地靠了过去。


    “我还没有说满足,所以这还是第四次。”她一边说,一边把肉棒放进了身体了,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怎么还在计数......


    都结束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还在乎这是第几次做爱吗?


    李舟回应她一个长吻。


    “有一件事,我不是很在意,但是我特别好奇。”


    “什么?”


    “我以为,你的父亲......咳咳,陈学军,他会对你有病态的占有欲,结果,好像并没有。他只是,单纯地想报复你七年前的不作为。”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对我有病态的占有欲啊?”陈沐语笑道。


    “我以为......他伤害过你。”


    “他确实打过我,对我的精神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


    “那他......侵犯过你吗?”李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本来并不打算问的,因为在这之前,他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沐语之前没有谈过恋爱,而在长岛的那个夜晚,他没看见落红,她父亲又进了监狱,所以,有这样的猜测不足为奇。


    但从今天和陈学军的接触来看,他好像对沐语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假装忏悔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提起他对沐语做过什么。


    这让李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没有哦,也许可能那时候我年龄比较小?所以幸运地逃过一劫。”陈沐语微笑着轻轻拨动李舟的奶头,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啊?那你,那天和我做爱,是第一次吗?”


    “嗯。我说过,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只是你还没有察觉到。”


    “但是,没有血呀......”李舟眉头一皱。


    “笨蛋。”陈沐语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让你看到血啊。你的房间里还住着另一个人,要是让你们看到那么明显的痕迹,那我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就是要让你怀疑,不敢确定,又不敢和梁浩说,那才是我的目的啊。”


    李舟苦笑了一下:“所以你做完爱之后,就去杂物间换了一张床单?”


    “是的,顺便在那里找到了明烟。”


    “那床单上的水渍......”


    “是我洒的自来水,因为闻着没味道,我还喷了几下香水。”


    “心机深重呀你。”


    “过奖过奖。”


    明白了前因后果,李舟叹了一口气:“那我错怪陈学军了。”


    虽然那个人该死,但他是骗子和施虐狂,不是恋童癖,这一点还是要清楚的。


    嗯,仔细想想也是,他是因为故意伤害罪进去的,判了七年。如果他真的作为监护人强奸幼女,那至少得十年往上了,不会这么早出来。


    李舟躺在地上,怀抱着陈沐语,二人的下体还处在交合的状态,但是没有动作,就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享受着宁静而又温暖的二人时光。


    李舟仍然在遐想:其实他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沐语一开始,名义上是梁浩的女朋友。他和沐语的前几次做爱,都算是劈腿......


    他也自认自己是个渣男。


    但是,这和父亲强奸女儿完全不同。


    毕竟,出轨别人的女朋友,是道德问题,但血亲之间的乱伦,则上升到法律问题了。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陈沐语忽然轻轻动了一下翘臀,上身稍稍抬起,调整好姿势,以便能充分感觉到李舟的阴茎,然后微笑地望着他,“你也觉得乱伦是无可饶恕的罪过,对吧?”


    “嗯,当然。”


    “是啊,拥有同样血脉的人怎么能......做爱?那岂不是违反伦理么?但是......仔细想想,这也很刺激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喔?”


    难道你喜欢你爸爸吗?不会,李舟从她对陈学军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爱意。


    “你想,这个世界上最禁忌的事情是什么?睡别人的老婆,偷别人的老公,母与子、父与女、姐姐和弟弟,还有......哥哥和妹妹。”


    -12-12


    李舟心中一凛,看向她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亲妹妹做爱的感觉怎么样?”陈沐语喘着诱人的气息,趴在他的胸口,目光迷离地望着他,喊出了让他心碎的两个字:“哥哥。”


    第四十三章 比翼的羽根


    “你叫我什么?”李舟震惊到瞳孔都在颤抖,他手撑在地上,身体往后一缩,惊恐地看着眼前赤裸的女神。


    “哥,你真是迟钝喔。”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没明白!”


    “我都很久没有叫你学长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是我妹妹?!”


    “是的哦,而且,还是你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我们来自同一个子宫,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李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他大声说道:“不可能,我妈是......”


    他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想了很久,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母亲的名字,于是声音又小了下来:“我妈很早就死了,我爸叫李恪,他是扶风县人。”


    陈沐语微笑着摇头,没有抬眼,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向棺材的方向:“你的妈妈,就在这里,在你眼前。”


    “而你的父亲,确实叫李恪,也确实是扶风县人。但他,也是我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出生于1991年9月30日,妈妈在生下你半年之后,又怀上了我。可惜,她被陈学军所骗,婚内出轨,与我们的亲生父亲离婚了,嫁给了他。”


    “不对不对,我爸说,我妈在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不是离婚。”


    “是吗?那你看见过她的死亡证明吗?去拜过她的坟墓吗?”


    “没有,那是因为我爸——”李舟想说,父亲把她生前所有的痕迹全烧了,也不让他去祭奠。可是话刚到嘴边,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陈沐语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着补充道:“爱人突然死亡,幸存者却要烧掉她的所有照片,不留念想,你不觉得很难理解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并没有死,她只是婚内出轨,离开了他。”


    李舟呆立了半晌,怔怔地说道:“我爸......我爸是被我妈抛弃了?”


    “确实如此。”


    “我......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你又在骗我!”


    “你很痛苦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李舟眼睛、鼻子都酸酸的,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还是该怀疑,他又一次被陈沐语得不知所措了。


    “因为,我想和我哥哥做爱呀,他是一个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如果我告诉了他,他就不肯跟我做爱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哥哥,你很难受吗?”


    “我不知道,沐语,求你了,你别再捉我了。到底还有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埋藏了一生的秘密。”


    “哥哥,我很爱你。如果你觉得和亲妹妹乱伦,是你无法接受的,请你千万不要自责,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想好了,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哪怕,你想杀了我泄恨......”


    “我......我不想杀你......,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你说出全部的真相。”


    陈沐语轻轻地嗯了一声,用无比听话地声音开始缓缓讲述:


    “故事,要从你出生前开始说起。”


    “我们的父亲,李恪,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什么情趣,在家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我们的母亲,胡青娥。二人住在扶风县和眉县的相邻地带,父亲因为要挣生活费,跟着大伯卖鱼,经常不在家。”


    “母亲胡青娥,她是个软弱的人,也是一个......对家庭很不负责的人......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很轻易被镇上的一个混混勾搭上了,一来二去,身心出轨......那个人,也就是陈学军。他三言两语就劝母亲离了婚,跟他过好日子......”


    “那个时候,你刚出生不久,甚至还是哺乳期。母亲就吵着要离婚,父亲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不对劲。他暗中调查,发现了母亲出轨的真相,他很愤怒,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自知理亏,就没有要你的抚养权。而是把你留给了父亲。”


    “那母亲离婚的时候,已经怀上你了?”李舟潜意识里已经差不多相信了陈沐语的讲述,因为他从没告诉过沐语自己父亲的事,她几乎一清二楚。


    “是的。陈学军知道母亲和前夫有一个叫李舟的孩子,他们都以为,我是他们二人的孩子。直到生下我之后,母亲才发现,我一点也不像陈学军。她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所以无比确信,我是她和李恪的女儿。也就是说,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你是怎么知道的?母亲为什么要跟你说?”李舟仍然心存疑虑。


    “因为......母亲的二婚生活并不幸福。她和李恪在一起,是亲戚介绍的。结果她自己出轨,闹离婚,和家里人闹翻了。她背叛了所有人,以为跟着陈学军就能得到幸福,可惜,她错了,陈学军是一个酒鬼、赌鬼和骗子,除了给她一点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其他什么都给不了。那些虚妄的诺言,反而进一步加深了她的焦虑。渐渐地,她知道后悔了,她也知道,后悔晚了。”


    “于是,吵架,就开始了。她和陈学军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撕破脸皮。陈学军也忍无可忍,开始使用暴力。也许是发现,暴力,对母亲确实管用,他的脾气逐渐暴躁,暴力程度不断升级。母亲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淤血斑斑。她不敢还手,也找不到人哭诉。她无路可去了。唯一能倾诉的人,只剩下......我......”


    “她是在一个雨夜告诉我真相的。那天她被打破了鼻子,擦破了眼睛下小块皮肤,脸上全是血。她怕我看见,故意熄灭了灯,坐到我床边哭。她以为我看不见,但其实我心里都明白。我帮她擦去血迹,跟她说,妈妈别哭了。她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完之后,她告诉我,陈学军不是我的父亲,他是个坏人,如果有一天,她被打死了,我一定要跑得远远的,跑到我亲生父亲那里去。”


    “陈学军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照顾,我对他也没有什么父女之情,所以我相信了母亲的话。但我不敢相信的是,他真的会把母亲活活打死......”


    陈学军对胡青娥施虐致死的事情,陈沐语已经说过了。那是她十四岁发生的事情,换算下来,那一年,李舟十五岁,还在县城读初中。


    “所以......我妈妈,并不是很早就去世了......”李舟的声音苦涩,“她一直都活着,甚至我读初中的时候,她还活着,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来看过我......”


    “不......她看过你很多次,而且是带着我一起的。”


    “那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爸爸,把她的照片全烧了,所以你不认得她。她觉得对不起你们,所以去看你时,也没有打招呼。她带着我,就像是路人一样,在你回家的路上假装路过。看你无忧无虑的笑,她会高兴,看你在路上孤独的身影,她又会难过。”


    “你们就这样观察了我......很久?”


    “是的,大概每年都会有三四次,常常是陈学军跟他吵架了,她就会带着我去看你。你的反应很奇怪,一开始,我们以为你认识妈妈,所以都躲着你。后来有一次突然撞见,我们吓坏了,你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好奇地从我们身边路过,还......还一直看着我......那时候妈妈才明白,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会觉得很眼熟,原来,我们已经见过那么多次面了。”


    李舟如梦初醒。


    “也难怪,师姐说我们有夫妻相,其实,那不是夫妻相,那是......兄妹相......”


    “是啊,我愚蠢的哥哥。所以,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的第五次做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但那是我最期待的一次。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会不会杀了我,我很愿意死在你手上,但那样,我们就没有第五次做爱了......”


    李舟神情复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别这样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陈沐语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嗯。后来喔?”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我因为阑尾炎,去医院做了一趟手术,陈学军因为打架恰好也在住院......,就这样,医院采血后,他知道了我不是他亲生的事情,于是开始对母亲变本加厉。我回来后,他在我眼前,活活打死了她......”


    “律师说他是过失杀人,但我知道,他不是,他就是故意杀人。陈学军一直以为,他给别人戴了绿帽子,所以很骄傲。结果却是,他替别人养了十四年的女儿,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他恼羞成怒,所以杀了母亲......”


    “他以为我不知道,假惺惺地求我原谅。我当然不肯原谅他,我也不敢去亲生父亲家里。所以,我谁都没说。只是告诉法官,我不原谅他。”


    “他被抓进去那天,我心想,真好。”


    “总算是解脱了,无论是对他,对母亲,还是对我来说。”


    “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回到学校之后,所有同学对我的眼光,都发生了变化。每个人看我时,都躲躲闪闪,许多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学校,然后在班上、同学间不胫而走。偶尔几次路过时,能听到他们在偷偷地讨论,说,我的爸爸杀了我的妈妈,我又把爸爸送进了监狱。”


    “我心想,原来,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秘密。”


    “我忽然感到很绝望。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说的是事实,又不完全是事实。”


    “最让我难受的是,有一天,一个不怎么熟的男生跟我表白,他很自以为是的对我说,他知道我很可怜,没有家,没有亲人,所以很同情我,愿意给我温暖。”


    “那时候,我已经差不多独来独往半个学期了,听见这样的表白,我笑了出来。”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表白也有戳人痛处的。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还冷冷地告诉他,你错了,我有家,有亲人。那个男生有点懵,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难受了很久很久的话,他说,可是他们在哪喔?”


    “我愣住了。回到出租屋,想了很久。他说的对,我的妈妈不在了,我的爸爸也不会再有了,甚至,我的同学、朋友都没有了,所以,我以后也不会获得幸福。”


    “所以,那天,我就想,要不,去死吧。”


    “我站在阳台的边缘,思考了很久,脑海里一个个问题闪过,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憾。就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好像还有一个哥哥......”


    “要不,临死前,去看看我的哥哥,看看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那一年,我十五岁,我请假去了一趟扶风县,在你读过的初中,问老师你的去处。他们告诉我,你以优异的成绩被市里的重点中学免学费录取了,每个人都为你高兴。我还在宣传栏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和你的名字。你虽然是单亲家庭出生,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祝福。”


    “那时候,我好羡慕......又好嫉妒。我们是亲兄妹,为什么生活完全不一样?我很不服气。于是,那一年的下半年,我也很努力地学习,终于能和你去一样的高中。去了那里之后,我再次看到了你。你完全不认识我。我也没有急着和你相认。我偷偷观察了你两年,对你的感情,也越来越复杂......”


    “我发现你确实是一个值得崇拜的人。自勉、好学又有礼貌,长相也不差。你甚至还很照顾班上的差生,给学弟学妹讲解学习心得,是很多人的榜样。可是,你照顾了那么多人,偏偏没有我这个妹妹。我很难受,所以我......喜欢上了你......”


    被她夸奖的时候,李舟老脸一红,心想那都是过去的事。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又摸不着头脑了,你很难受,却喜欢上了我?


    他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逻辑?”


    “我不知道。但它就是发生了,毫无缘由,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总之,你明明没有和我产生过交集,但在我心中的分量却越来越重。高中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我开始自慰......那时候想着的,都是你的脸......我喜欢你,也恨你,我觉得你很虚伪。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如果是你先注意到我,那你肯定也想和我在一起......”


    “之后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我跟着你,来了南大。我想,既然都已经那么多年没有相认了,那干脆装到底吧。我以学妹的身份和你相处,再......成为你的女朋友,除了我,谁都不会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但是,有两件事我没有想到,第一件事是,都大学了,你居然对谈恋爱一点想法都没有......”


    李舟捂脸:“老师不是说,大学里也要好好学习嘛......”


    “很多女生对你表白,你都拒绝了。我也没有足够信心,只能通过各种间接途径来试探你。但都没有奏效,你就像一个木头一样,对我毫无察觉。没办法,眼看你快大四了,再不行动,你都要毕业了。我只能迫不得已,答应了梁浩的追求,通过他来接近你。还因此伤害了梁浩,我很抱歉。”


    李舟点头:“是,你伤他很严重,唉,我也是......”


    “我计划了四人行的出游,我知道,他肯定会带上你。我想好了,无论你怎么想,我都要勾引你,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来约定我们的关系。可是,第二件我没有想到的事是,那天晚上,明烟会鼓起勇气,给你一个吻。那个吻,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你下意识地以为,和你做爱的人,是明烟,转而去追了明烟,把我抛在脑后。”


    “我真是......欲哭无泪。我气坏了。鼓起勇气、费尽心机准备了一切,却什么都没得到。都怪你这个榆木脑袋,所以我一定要狠狠地捉你......”


    李舟捂脸,原来他和明烟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一个美丽的误会。


    “所以......你和我定下了五次约定......”


    “是的。你果然如我所说,很虚伪,对吧?”陈沐语得意洋洋,“那时候,我可是你兄弟的女朋友,你却对我如痴如醉,还没有拒绝我......我很高兴,又很难过......高兴是因为,你真的喜欢上我了。难过是因为,你成了我闺蜜的男朋友,我如果想和你在一起,那就还得再伤害一个人......”


    “我不想再伤害明烟了,所以我决定,跟你做完五次之后,就依照承诺,永远地离开你。可是,没想到,还是被明烟发现了......她比我想象中聪明很多,早在山东之行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不对了。”


    “等等,你不想伤害她,为什么还跟我说,第三次做爱是在明烟的房间?”李舟打断道。


    “那......是个意外,我说的是好友的房间。好友的房间,可以是师姐的房间,也可以是梁浩的房间啊。梁浩他知道我父母都已不在,所以邀请我寒假去他家过年。我说我考虑一下,其实,就是在想办法把你骗过去,在他家偷情不也是很刺激?不过,后来他提分手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的事。”


    “嗯。明烟发现了,我也很害怕,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跟她坦白。也就是电影院那个晚上,我把一切告诉了她。她说,我是个疯子。我想了想,确实是。我对你的感情有点不正常了,我伤害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跟你做爱。我向她道歉,她一开始没有接受,后来还是接受了。因为她......,其实也一直在为抢了我的心上人而内疚......”


    “你们的关系......真复杂。”李舟咋舌。


    陈沐语白了他一眼:“那都得怪你。是你错了对象,才有了那么多后续。”


    “我的......我的。”李舟挠了挠脑袋,虽然错了对象,但他也和明烟在一起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好了,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这次真的没有一点隐瞒。那李舟学长,你打算对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要......如何处置我?让我去死?赶我走?还是......和我继续第五次做爱的约定?”


    李舟思索了一会儿,推开陈沐语,穿上烘干的衣服,对她说道:“手机给我。”


    陈沐语愣住了,神情无比落寞。


    “我要给明烟打电话。我手机掉水里了,”


    “哦。”陈沐语不知道想哪里去了,脸颊一红。


    李舟看着她的反应,得意一笑:天天捉我,这次先让你紧张一会。


    “明烟。”


    “学长,你终于打电话过来了,你那边还好吗?”明烟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动听。


    “嗯,一切......顺利,陈学军他......和沐语永远断绝关系了......”


    “那就好。”


    “明烟,所以......你全都知道了是吗?我和沐语......”


    “嗯。”


    “你也愿意接受......我们的关系?”


    “开始是觉得很难接受啦......毕竟我可是良家女子,我虽然嘴上很嗨,看过缘之空,也看过一些......亲兄妹的禁忌文学,但是......让我真的面对这些,还是会觉得荒唐......”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接受了?”


    “因为,我不吃亏呀。你答应过我,你是我的男朋友,只能是我的,她只是你的妹妹,那......何乐不为喔?而且,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她可是要叫我嫂子的......”


    李舟莞尔一笑,从闺蜜变嫂子,那可确实......不算吃亏。


    那他还能说什么喔?


    他原本孤身一人,忽然间就有了伴侣,还有了一个亲妹妹。


    而且这个妹妹是真的可以亲的那种......


    他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居然能瞒自己那么久,慾在心里一直不说,一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捉自己。


    -12-12


    她的心是怎么长的,这么狠心。我要是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恨不得当天就跑过去屁颠屁颠地和她相认了。


    她偏不。


    明明都已经认识自己很久了,然后非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以学妹的身份,和自己相处。


    只是,这一切,也都可以解释通了。


    她为什么只对我有意思,为什么喜欢我抱着她。


    因为我是她哥哥呀。


    对她来说,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个人。同父同母,身体里流着一模一样的血。


    她幼时所缺少的爱,让她渴望从我这里加倍地弥补回来。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喔?


    “我被你害惨了。”李舟苦笑道,他摸了摸陈沐语的头,无奈地望着她,“来,再叫一声哥哥听。”


    “哥哥!”陈沐语乖巧地叫道。


    “嗯,乖!”


    “哥哥,哥哥,哥哥。”她像一只下了鸡蛋的老母鸡,欢快地叫了起来。


    “可以了可以了,怪别扭的。”李舟感到一阵恶寒。


    “那你要不要我嘛,我没有家了哦。”


    “要要要,谁敢不要你,你这样的好妹妹,不要可是会被雷劈的。但是,”李舟话锋一转,手指在她白皙的额头轻轻一点,“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困难,不能再瞒着我了。”


    “好~”她把尾音拖得老长,显得又懂事又听话。


    “还有,你得跟我回家见爸爸,他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好~”


    “还有,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去寻死,也不允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好~”


    “还有,”李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不能再捉我了。”


    “不好!”陈沐语噗嗤一笑,“我就是要捉你,而且要捉一辈子。”


    “你不嫁人了?”


    “不嫁。我已经和明烟约定好了,只要你们复合,我们三人就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约定?”


    “是的。”


    你们居然连这个都约定好了,李舟无语凝噎,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喔,他的下半辈子,可能注定要被这两个女生牢牢地掌控了。


    李恪说得不对,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有些事情,总要鼓起勇气去面对的。


    就像沈雯与韩梦禾,就像李舟和邓明烟......


    就像陈沐语和她自己......


    2013年的2月初,春节将至,万物即将复苏。生命在寒冬之中,寻觅到了新生的气息。


    ............


    第四十四章 突然的自我


    今年的新年,对于李恪来说,绝对是一个爆炸的年份。


    几个月前,他唯一的儿子还和往常一样在学校读书,而几个月后,旧年一过,他的儿子宛如天神附体,不仅带着丰厚的薪资回家,还带来了他交到女朋友的好消息,更重要的是,儿子还带回来一个女生,说,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恪惊呆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地去世。


    直到看清那丫头的长相,李恪便再无怀疑,这就是他的女儿,就是李舟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他也瞬间回忆起了他和胡青娥、陈学军三人之间的瓜葛。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恩恩怨怨早已弥散。对于现在的李恪而言,血浓于水的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高兴坏了。


    这段时间,“老来得女”的李恪对陈沐语几乎百依百顺,每天笑呵呵的带着沐语到亲戚朋友串门,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为了能多陪陪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甚至答应了李舟,用沐语之前拿到的社会救助金积极治疗身上的疾病。


    李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父亲倔强的性格和每况愈下的身体一直是李舟的心病,此前这个老人都快自我放弃了,沐语回来后,李恪一下就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下他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一个人外。


    “梁浩今年怎么没过来玩?”


    大年初十的时候,李恪想起了这件事,顺嘴提了一句。


    在搬到市区之前,梁家和李家是邻居,经常互相串门,过年的时候,常常一起吃团圆饭。因此感情极为深厚。


    就算是搬到市区之后,梁浩也常常来找李舟玩。年轻人都不喜欢走亲戚,因此,去同学家串门,成了他们之间的拜年方式。


    对此李恪几乎习以为常。只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梁浩一直没来。


    李恪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年轻一辈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李舟却心虚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陈沐语反应过来,三两句便岔开了话题。


    “哥哥,你要去找他吗?”


    这一天,李恪出门了。屋里只有李舟和陈沐语二人。


    “嗯,早晚要去找他的。”


    李舟内心忐忑不安。


    接陈沐语回家,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她是我的妹妹,是李恪和胡青娥的女儿。把事情说清楚后,没有人会怀疑。


    从身边的亲朋好友的反应来看,大部分人都是吃惊,随后是恭喜。身边的人,大多把这件事看做一段传奇,是茶余饭后的佐料,聊完之后,便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但是......对于梁浩来说,他......会怎么想?


    李舟不知道......


    他甚至都没敢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梁浩。而是在父亲带着沐语见过几次亲戚之后,才纠结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这件事。


    不出所料,梁浩没有任何回应。


    是,他如果是梁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自己的奇怪前女友,是好兄弟失散多年的妹妹......这算什么展开......


    你在把我当小丑吗?


    陈沐语看穿了他的担忧,认真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单独去好一点,你们毕竟......分手了。暂时不适合再见面。”


    李舟心想,我一个人见他,最多挨他两拳。两个人一起去,那就是戳他的肺管子了,不好,他真会翻脸的。


    这次过去,梁浩如果能接受他的道歉,二人重归于好,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以后两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吃喝玩乐,什么都行。


    可,如果不接受的话,李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他如果打你......,记得躲开......”陈沐语站在门口,善意地提醒。


    李舟苦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挤上了去市区的巴士,李舟掏出手机,给梁浩发了条qq消息。


    “我上车了,今天聚一聚吧。”


    “可以。”


    梁浩几乎秒回。


    一小时的班车,半小时的公交车后,李舟终于到达了梁浩家楼下。


    几年前,李舟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梁浩刚入新家不久,这座花园小区,在宝鸡范围内还属于中高档。地下停车场、养眼的绿植、美观的花坛、以及高耸的住宅楼,都给李舟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如今再来这里,那些感受全没了。这几年,房地产行业天翻地覆,各种高档小区拔地而起,这种花园小区已经不再新鲜。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女生。


    她身材瘦长,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朴素的蓝白衣服,俨然一个高中生的模样。


    “梁薇?”李舟差点没有认出来,她比小时候漂亮了好多。


    “舟......哥。”梁薇神情复杂,看向李舟时,她的眼神里既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怨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哥喔?”李舟也觉得十分尴尬,忙岔开话题。


    “他......他在屋里,你进来吧。”


    李舟换好拖鞋,关上房门,走到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门虚掩着。伸出手,刚想敲门,梁薇对他说:“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吧,他知道你来了。”


    李舟便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唯一的灯光来源,就是电脑的液晶屏幕。


    画面上显示着碧绿的晴风村,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孤独地站着一个血精灵的身影。他在玩一款叫魔兽世界的游戏。


    “梁浩。”


    “等我一会儿,我打完这个怪。”梁浩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仍然处在兴奋状态。


    李舟便坐到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不断风筝把一个银色精英怪物打倒在地。boss倒下的时候,梁浩自己也只剩一丝血。


    梁浩差点跳了起来,他猛拍桌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李舟:“我这个操作,牛逼不?”


    “牛逼。”


    “嘿嘿,别看我只有寒冰箭,但这个走位,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


    “是。不过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弃坑了吗?”李舟不解。


    “嗯......怎么说喔,玩了魔兽世界之后,再玩其他网游,就玩不下去了。兜兜转转,就......还是回来了。可能,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文采不错。”


    难得见梁浩拽文一次——上次还是在对他宣布和陈沐语确定关系的时候吧。想到那段时间梁浩兴奋聒噪而又积极昂扬的样子,李舟一时有些愣神。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梁浩: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服松松垮垮。干燥的空调热风,把他的皮肤吹得如图暴晒过的地面凹凸不平,身上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在深深的黑眼圈包裹下,眼底透着更加深重的疲惫。


    李舟有些难过,梁浩却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洗个澡,然后带你出去吃好的。”


    “嗯,再喝点酒。”


    “完全ok!”


    李舟从口袋里摸出u盘,放在鼠标垫上,说道:”之前用你的电脑挖出来的比特币,还有一些文档,都在里面,有空看看吧,对你找工作有帮助。”


    “这么快?还是你靠谱啊,小李子。”梁浩眼前一亮,道,“挖了多少个?”


    “一百个。”


    “这么多?”


    “差不多吧,我给你补了点,凑了个整。”


    其实,一个月的时间只挖出来五六个,剩下的都是李舟找别人收来的。以现在的市场价,一百个比特币不到一千块钱,勉强在李舟的承受范围内。本来五六个也够交差了,他知道梁浩也未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也许是愧疚作祟,李舟还是给兄弟凑了个好看点的数字,想着就算找不到工作,留给他当个纪念也好。


    拾掇一番后,两人来到了楼下的室内小吃街。


    走之前,梁浩特意打开他爸的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红西凤,说道:“今天就喝这个吧。”


    洗完澡后的梁浩,焕然一新,容光焕发。他提着红色包装的白酒,穿着崭新的白色羽绒服,在寒风天里叨叨不停。


    但说来说去,都是他在游戏里如何牛逼。


    李舟感慨道:“果然是我认识的梁浩。”


    二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天色近黄昏,但因为是正月,客人不算多。原本热闹的小吃街,此时有几分冷清。


    店里的老板连灯都舍不得开全,只有他们这一侧的灯带亮着。


    梁浩扫了一眼菜单,也没问李舟的意见,直接用铅笔点上了小炒泡馍、葫芦鸡、擀面皮、肉夹馍、烤肠、烤鱼、烤肉、烤土豆、烤茄子、面包片、毛豆、生蚝,外加两瓶冰峰。


    “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多点一些,慢慢吃。”


    梁浩笑了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拆开红西凤,倒了两杯满满的白酒,举起一杯对李舟说道:“先走一个?”


    “不先吃点垫垫?”


    见梁浩依然举着杯子,李舟只好硬着头皮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


    好在梁浩也没有继续逞能,只是皱着眉喝下一指。李舟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口。


    这是李舟第一次冬天空腹喝白酒,灼热的酒液顺喉而下,刺激着他的神经,冰冷的酒水宛如凛冽的寒风一般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他难受极了。


    梁浩看着也不好受,低头抿嘴,许久才缓过劲来。


    二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大眼瞪小眼,但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觉得好笑。


    “你记不记得,我的升学宴,你也是这么喝的?”梁浩笑道。


    “嗯。”


    “那是你第一次喝白酒,但是根本不怕,跟喝啤酒一样,一下就喝了一大口。喝的时候,嘴巴鼓起来了,喝不下去,我们都怕你吐出来,结果你硬是慾着一口气,慢慢喝完了。喝完后脸直接红了,把我们都吓坏了。”梁浩乐得直拍大腿。


    “说实话,这也就是你的升学宴,要是其他人的,我可能就直接吐出来了。”李舟摇头,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窘境。


    “好兄弟!那,再来一个。”


    “嗯。”


    二人又碰杯,这次都学聪明了,只轻轻抿了一点。


    夜风起,吹在窗玻璃上呼呼作响。慢慢的,热菜渐渐上来了。梁浩把一碗油润红亮的擀面皮推到李舟面前,说道:“吃点热乎的,别上来就喝醉了。”


    李舟拿起筷子,夹起一挑红油包裹着的面皮,放入自己碗里,说道:“你怎么不吃?”


    “我还撑得住。”梁浩往后一躺,夸张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嘲笑小李子的酒量,举起酒杯自斟自饮。


    李舟哭笑不得,懒得跟他争辩。


    “嗯,还是家里的味道对。南大食堂也有擀面皮,但他们的油泼辣子和醋没有这里的香。”


    梁浩接话道:“以前我总觉得奇怪,擀面皮上为什么不放肉,而是放面筋喔?面筋哪有肉好吃。”


    “你这是‘何不食肉糜’的宝鸡版了,肉不得花钱买吗?”李舟笑道。


    “面筋不用花钱买吗?”


    “不用,面皮是把发好的面团放在水里揉搓,用洗下来的淀粉水做成的。”李舟耐心的解释道,“最后剩下的就是面筋了。”


    “小李子,你知道的挺多啊。”梁浩感叹道。


    “初中生物学的啊,梁弟弟。”李舟笑道,“你自己上课不认真,所以生活处处都是疑问。”


    “谁说我不认真的?我只是......记忆力没你那么好。”


    烤串上来之后,梁浩这才尝了一小块,又打开冰峰喝了两口:“你觉得,大学和中学,有什么不同?”


    “大学更自由一点,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不违法,都不会有人管。”


    “所以你更喜欢大学的时候?”


    “嗯。”李舟点点头。对于自律的人来说,不被人管,能更合理地安排自己的时间。


    “我还是更喜欢中学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不好,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梁浩喝了一小口,看向窗外,“不过,那个时候,烦恼只有一个。现在,大学快毕业了,我只感觉,烦恼好像无穷无尽。”


    “欲望多了,烦恼就会变多。这和学校没关系,和年龄有关系。”


    “梁薇也是这么说的。”


    “你看,聪明人的观点都是一样的。”李舟笑道,“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桌上的菜肴越来越多,小桌子已经快摆不下了。李舟倒是在风卷残云般吃着,而梁浩几乎什么都没动,他只吃了一根烤肉,吃了点烤鱼,便放下了筷子,似乎毫无胃口。


    “小李子,我们认识多久了?”梁浩忽然道。


    “记不清了。应该有...幼儿园两年,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十八年了。”


    “十八年。差不多能记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嗯。”


    “梁薇今年十八岁,也就是说,我认识你的时间,和认识我妹妹的时间,差不多一样长。”


    “能不能......别那么矫情......”李舟觉得他实在是有点不正常了。


    “有个妹妹真好。”


    梁浩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继续胡言乱语。


    “虽然平时的时候,会嫌她烦嫌她吵闹,但她至少是真的关心你。”


    他的声音逐渐变低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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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你和一个女生分手了,她除了嘲笑之外,还会比你还关注那个女生的动态。甚至,会在你颓废迷茫的时候,亲自坐车去找她。”


    “梁薇她......去找沐语了?”李舟身体一震,表情逐渐慌乱。


    “嗯,不过,沐语应该不知道。因为她......不认识梁薇。”


    李舟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呆呆地看着梁浩,仿佛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浩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我是个傻乎乎的人,所以,很多时候,被人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幸好,我有个妹妹,她能帮我猜出来很多事情。”


    “什......什么意思?”


    梁浩认真地看着他,脸色被酒涨得通红:“所以......我只是你们之间的工具人,对吗?”


    李舟无言以对。


    他原本没想告诉梁浩这些事情。因为那样,太伤害他了。


    但还是被他猜出来了......或者说,被梁薇猜出来了。


    难怪她看着我的时候,会有几分愤怒。


    “抱歉。”李舟低着头,诚恳地说道。


    “你承认了?”


    “是。”


    梁浩眼眶血红,宛如愤怒的狮子:“所以,沐语答应我的追求,其实是为了接近你......”


    “是。”


    “她明明是你的亲妹妹,却要用这种方式接近你,是因为,她喜欢你......”


    “是的。”


    梁浩咧嘴一笑,眼中却浮起了水雾,有些艰难道:“小李子,你瞒的我好苦。”


    “我......对不起。”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梁浩站了起来,他身体不稳,双手撑在桌子上,酒杯在桌面摇摇晃晃,“我觉得,既然享受了妹妹的好,那妹妹犯的错误,也应该要哥哥承担,对吧?”


    “是。”李舟抬起头,看着梁浩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说道,“抱歉。——这一句,是我替沐语说的。”


    “啪。”


    一个愤怒的拳头,挥在了李舟的头上,哐啷哐啷,酒杯在摇晃的桌子上碰撞,酒水洒满了桌面。


    李舟只觉得整个人被一个沙包击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凳子被带得连退,差点翻倒,额头上泛起了淤血的红晕。


    他狼狈地调整坐姿,捂着额头站了起来,继续弯腰说道:“抱歉。”


    梁浩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说道:“所以,你接受了她的喜欢?”


    “是。”


    “混蛋!”


    “啪。”又是一个愤怒的拳头。


    李舟直接倒在了地上,哗啦啦,椅子全都四散逃开。李舟的骨架差点都被打散了,他眼冒金星,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想解释,也无需解释。


    他欠梁浩的太多了,是该挨这顿打,这是他应得的代价。


    他只希望,打完之后,梁浩还能认他做朋友。


    李舟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梁浩站在原地,又饮了一大口白酒。


    “那明烟喔?你们这样在一起了,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她......她愿意和我们在一起......”


    “你们三个人一起?”梁浩感觉自己喝醉了,他的声音沙哑,他好像听见了不可能的事情。


    “是......”


    “你简直是个畜生!”


    话音刚落,他又将李舟一拳打倒。然后扑过去,坐在他身上,对着他又是“啪啪”两个大耳光。


    李舟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将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梁浩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悻悻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发这么大怒气吗?”


    李舟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躺在地上,嘴里满是酒和胃酸的味道。


    “因为......就算是她欺骗了我......我好像......还是很喜欢她......”梁浩怔怔地说道。


    他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巴掌。


    “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想,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梁浩无力地饮干最后一点白酒,躺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


    ............


    晨光中,梁浩在自己卧室的床铺上缓缓醒来。


    他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喝酒、呕吐留下的痕迹。


    房间也被打扫地整整齐齐,之前宅家玩游戏所留下的垃圾,都被一扫而空。


    发生了什么?


    他又喝醉了,他的记忆直到痛殴李舟为止。


    “梁薇?”梁浩大喊。


    “嗯?”高中女生在他房门口探出了一个娇小的头。


    “我......昨天,是谁送我回家的?”


    “还能是谁,跟你喝酒的那个人。”


    “那他人喔?”


    “看电脑。”


    梁浩走下床,在电脑桌上发现了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u盘是昨天李舟留给自己的,他还说了很多自己已经完全记不起来的话。


    他唯一记得的是,这上面的小纸条,那时候没有。


    “嗯,梁浩你真的很重,把你抬回来,差点丢了半条命,你该减肥了,减肥有益健康。最后再说一声抱歉,我走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请随时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或者发qq消息,不要拉黑我。你永远的挚友,李舟。”


    梁浩的心中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珍贵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自己过不去那道坎。


    所以,还是......


    “等我拥有新的生活吧......”


    “只是我一向不太争气,所以可能,得是十年以后了......”


    ............


    第四十五章 后青春的诗


    十年后。


    20年8月29日。


    南京大学鼓楼校区。


    这一天,阳光正好,万里晴空。


    碧蓝的天空之下,经历了三年疫情后的南京大学,正慢慢恢复往日生命的气息。学子、游人、飞鸟,在林荫间穿梭。


    道路两旁的教学楼里,不时传来琴箫和鸣的声音,应该是某个社团的暑假活动。悠扬的音乐一圈圈萦绕,青春的味道,就这样在整座校园里蔓延开来。


    “臭小子,你慢点跑。”


    一个中年男子,对着前方肆意奔跑的小孩大声嘱咐道。


    他叫梁浩,今年三十二岁,如今已经是一个十成十的中年人了。


    趁着暑假即将结束的空档,各个景区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了南大游玩。


    梁浩是七年前结婚的。对象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二人都是小康家庭,婚后的生活倒也还算幸福美满。梁浩虽然人不着调,但嘴甜心软,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妻子也是知根知底的同学,因此小摩擦虽有,但大的架从未吵过。


    唯一头疼的,就是这个小屁孩,比自己小时候,闹腾多了。


    “爸爸妈妈,你快点——”


    小梁同学今年六岁,正是最为活跃、精力最旺盛的年龄。从来不肯好好走路,每走两步,就要跑起来。每跑两步,又要停下来,说两句话。


    一天之中,手脚嘴,三个器官,最多同时停下一个。


    好在这里是学校,不用担心人贩子和汽车,到处都是摄像头,也不用担心他走丢,索性由着他撒欢吧。


    一个转弯的上坡之后,小梁同学便钻进了绿化带中,不见了踪影。


    梁浩也懒得管他,专心享受和老婆的二人时光。


    他对着南大各景色指指点点,每一条路的路名,每一个景点发生过的事件,他都说的明明白白。


    “你到底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老婆怪嗔道,“我看你对南大比对我们母校还熟悉。”


    梁浩打了个哈哈,毫不脸红地说道:“我这是,给我们儿子提前熟悉未来学校环境喔。”


    老婆摇了摇头:“吹牛。”


    二人都毕业于二本大学,自然心知肚明,自己的孩子在智商方面完全没有什么突破,指望他考上985,那是不可能的了。


    只不过梁浩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还是得给儿子长点志气的,因此,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希望他立个大志向,说不定有奇迹喔。


    ——话说,儿子人喔?


    “敢抢我的如意金箍棒,找死。”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了小梁同学的声音。


    “这是我的金箍棒。”另一个小孩大叫道,


    “是我先捡到的。”


    “我早就捡到了,是我妈妈不让带,我藏在这里的。”


    “那就是你不要的,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谁说我不要了?我都说了是我藏在这里的,你是小偷,偷我的东西。”


    “你才是小偷!快还给我!”


    老婆戳了戳梁浩,对他使了个眼色,你儿子又在和人吵架喔。


    梁浩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因为,那个孩子的特色口音,居然有点熟悉。


    “青岛的小孩。”他想了想,回忆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老婆问道。


    “很多年前......去那边旅游过几天,所以知道。”


    那真是很久远的事了。


    梁浩心想,随行人的相貌还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


    “爸爸、爸爸,有人欺负我。”小梁一溜烟似地跑了回来,抓着梁浩的西装裤,嚎叫道。


    “谁,谁欺负你?”梁浩从回忆中清醒,立刻化身成了护子狂魔。


    “我捡到一根好看的棍子,那个人非要说是他藏在这里的,我不给,他就抢了过去。”小梁同学可怜兮兮地说道,他指着刚刚钻树林时被刺藤刮破的衣服,硬说是被那人咬破的。


    梁浩无奈一笑:“这么说,是你打不过他。拿着棍子都打不过,真丢人。”


    老婆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


    小梁一听,委屈地无泪嚎哭道:“他比我高,我打不过怎么了?”


    “他几岁?”


    “六岁。”


    “你几岁?”


    “也是......六岁。”


    “那你怎么没他高喔?”


    “我、我......不好好吃饭......”


    小梁这会是真掉眼泪下来了,一看就知道在家受过多少吃饭的教育。


    “这就对了,以后得好好吃饭,长得高高的,不然别人总欺负你。”梁浩摸了摸小梁的小脑袋瓜子,然后给老婆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这样教育孩子,没毛病吧?


    “可是他说,就算我爸过来也没用。”


    “啊?谁说我没用的。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没用了,那臭小子在哪,快带我过去。”


    梁浩怒气冲冲,不过七分都是伪装,他自己玩心旺盛,刚好生了个儿子,可以陪他一起玩闹。


    小梁小手牵着梁浩的大手,走进路旁绿化带,来到一片小树林。


    那里站着的,也是一家三口,他们正对着一颗古树,欢快地交流着什么。


    梁浩刚想质问,看着男人女人的背影,他忽然怔住了。


    “这张照片居然还在这里。”女人说道。


    “什么照片?”男人走近细看,“我去,怎么是我的照片?我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贴的。”


    “原来是你。”


    “是的。”女人笑道,“学生会要宣传那一届的优秀学子,让我们贴海报和照片。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只觉得你又威风又臭屁,我可不服了,所以就留了几张,专门找角落贴。哼......”


    “哦,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看上我了。”


    “谁看上你了,臭美!”


    真的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梁浩忽然间感慨万千,他没有发出质问的声音,而是向着前方的一家三口打了个招呼:“小李子。”


    男人的身影一怔,转过身来,无比惊讶:“梁浩?”


    这人便是李舟,十年之后,他的模样几乎毫无变化,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换上了几分成熟。


    他看见梁浩的瞬间,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在瞳孔中浓缩成了欣喜,他笑着,又改口道:“梁弟弟。”


    “你朋友?”梁浩老婆看着二人夸张的反应,发出了疑问。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梁浩笑了笑,大步走了过去。


    二人相拥无言。


    “我以为你留在国外了。”李舟和梁浩又一次来到了玄武湖的湖畔,看着数十年来几乎未曾变换过模样的湖水,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没有,就是在那边工作和学习了两年。明烟毕业后我们就回来了。”


    “那你们现在在哪?”


    “在青岛定居了,有空来玩啊。”


    “沐语喔?”


    “她也在。”


    “她过来了吗?怎么没看到她?”


    “来了,现在在见一个老朋友。”


    “哦。”


    “你喔?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我在西安买了个小房子,2018年买的,他奶奶的,最贵的时候上的车,最近一直在跌。——不过算了,反正没烂尾,大富大贵我是不指望了,只是希望你们以后别叫我梁弟弟就好。”


    “呵,你不叫别人‘小李子’,别人怎么会叫你梁弟弟。”


    梁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u盘。


    “你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却没告诉我怎么用啊。”


    “你还没用?”李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嗯,我不是学计算机的,里面的英文你又不翻译,我也懒得搞明白,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以后......确实不能叫你梁弟弟了......”


    “那要叫我什么?”


    “浩哥!”


    ............


    ............


    “你们暑假也不休息吗?”


    “嗯,没办法,科研就是这样,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停不下来了。”


    南大计算机学院教学楼,某讲师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稀有的访客。


    这个年轻的讲师,叫做沈雯,她毕业后出国深造,以海龟博士后的身份重回南大,才终于在这所高等学府寻得了一处容身的地方。


    可惜,容身只是暂时的。高校残酷的竞争环境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看见你,真好。”沈雯对这个稀有访客露出了微笑,“沐语。”


    “嗯,我也很高兴见到师姐呀。什么时候,再请我喝一次茶?”陈沐语甜甜一笑。


    “随时,只要你们来,我都可以有空。”


    陈沐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字,心中闪过微微的欣喜,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雯脸颊微红,不过只一瞬间,她又恢复成了精明能干的讲师模样。她关上办公室的房门,转身低声对沐语说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嗯?”


    “我听说,你们的五次做爱约定,只履行了四次?”


    “第五次,正在履行中。”陈沐语眨了眨眼睛。


    “啊?什么意思?”


    “我和他有过约定,只要完成第五次,我就不再联系他。但同时,又有另一个规则,从做爱开始,到我满意,才能算完整的一次......”


    “所以,之后的每一次做爱,你都对他说不满意?”


    “是的。”


    “原来如此,”沈雯捂嘴笑道,“那李舟......也太可怜了。”


    ............


    ............


    全文完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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